大年初二一大早,陳大海夫婦帶著雙胞胎孫兒來拜年,徐祖爺忙著讓伊萬拿糖果點心招待雙胞胎兄弟倆。
“伊萬小叔,你的手咋了?”大雙拉著伊萬關切地問道。
雙胞胎兄弟比伊萬雖然差著輩分,但年齡相差不大又經常見面,感情很是親近。
“手腕脫了,不過已經快好了。”伊萬轉了轉右手示意,手腕活動自如,而且一點也不疼。
要不是盡歡攔著,他哪天就耐不住性子,把紗布給拆了。
小雙湊近伊萬,神神秘秘地拉開上衣口袋,“小叔,那我們出去玩吧!”
伊萬看到口袋里的東西,立刻朝屋里喊了一聲,“祖祖,我和大雙小雙出去耍一會兒就回來。”
“伊萬這段時間被小魚兒給關怕了,趁著小魚兒出診,趕緊出去放會兒風!”徐祖爺笑著說。
“證明小魚兒這個姐姐有威信!”陳大海笑著說道:“說道小魚兒,她人呢?”
徐祖爺往茶杯里續著水,嘆了口氣,“那死娃娃連早飯都沒吃,就被叫去出診了。”
“徐老,小魚兒忙也是正常的嘛,‘小神醫’的名號,可不僅在天彭叫得響亮,附近幾個縣,都有很好的口碑。”李素芬對盡歡一向不吝贊美之辭。
聽到有人稱贊盡歡,徐祖爺心里高興,不過嘴上還是很謙虛,“小魚兒到現在都還沒出師,不過是她看病不收錢,病人心里感激她,才叫她小神醫,當不得真的!”
陳大海卻覺得盡歡的實力,不允許徐祖爺太過自謙,“徐老,您這就不了解情況了,前些天縣醫院的王院長才跟我說過,想請小魚兒這個遠近聞名的小神醫,去他們醫院坐診。”
“真的假的?”徐祖爺立馬來了興趣。
陳大海就差沒拍胸脯保證,“當然是真的啊,王院長對小魚兒義診的行為贊不絕口。
知道我們兩家認識,特意托我來問問您和小魚兒的意思,如果同意的話,隨時可以去醫院報到上班。”
“我的意思不重要,主要看小魚兒,是她的事情她做主。”徐祖爺瀟灑地擺了擺手。
別看徐祖爺年齡一大把了,在教育方面卻是超前的開明。
盡歡和伊萬的想法決定,他一直都持尊重的態度,會幫著提建議,卻不會粗暴干涉。
盡歡去不去醫院上班,在徐祖爺看來沒什么緊要。
家里既不缺錢也不缺糧,決定了盡歡有任性的資格。
她不需要像別人家的孩子一樣,一旦初中或高中畢業,如果不下鄉插隊,就必須在城里找到工作上班,掙工資幫父母養家糊口。
盡歡要是想去縣醫院坐診看病,過按部就班的穩定生活,徐祖爺會贊成支持。
要是盡歡過不了循規蹈矩的生活,樂意走街串巷當個搖鈴的赤腳醫生,徐祖爺也不會覺得不妥。
陳大海和李素芬聽了徐祖爺的話,都點頭表示贊同。
王院長給盡歡開出,直接上班獨立坐診的待遇,的確很優厚,醫專來的畢業生都不一定能趕上。
但考慮到盡歡平時就挺有主意,這么大的事情,更不會讓別人拍板決定,還是問問她的想法為好。
這個時候的盡歡,看診剛剛結束。
盡歡堅持不收診療費藥費,張大娘非要給她送雞蛋,“義診不收診費,拿這個雞蛋抵藥錢,你不能再說不要了哈。”
“張大娘,我等會兒還得去縣城看個病人,雞蛋帶著也不方便,先留著,我下次再來拿。”盡歡連忙推辭。
張大爺是盡歡的老病號了,時常來出診,張家的家底情況,盡歡也了解。
老兩口的獨生兒子,早年因為礦難沒了,老兩口悲痛欲絕,但日子總得過下去。
前幾年老兩口身體硬朗,能種田下地掙工分。
但隨著年齡逐漸增大,體力越來越跟不上了,掙到的工分也越來越少。
這幾年到了年底結算,老兩口基本年年都是倒掛戶。
生活的日常開銷,還有張大爺生病的藥費,全指著家里三只雞下蛋換錢。
盡歡有錢有閑,義診從來不收診療費,遇到經濟困難的病人,連藥費都一起免了。
張家的情況這么困難,盡歡怎么可能收張大娘的雞蛋?
盡歡趁張大娘絮叨推讓的空檔,瞅準機會跳上自行車就跑了。
“小神醫,雞蛋!雞蛋還沒拿!”張大娘踮著小腳追出院門,盡歡早已剩下遠遠的一個背影,“嗨這小神醫可真是……”
盡歡從張家出來,本想直接騎車回家,路上陸續又有幾個病患找她看病。
等看完這些病患,盡歡早已餓得前胸貼后背,好不容易繞道去國營飯店,結果今天只供應白水煮掛面。
唯一的大師傅今天不在,兩個服務員誰都不想多干活,廚藝也很有限,于是窗口的小黑板上,就只剩下“白水煮掛面”了。
沒有臊子的面條,盡歡一向不感興趣,何況還是掛面。
與其吃水平未知的白水煮掛面,盡歡還不如跟早上一樣,繼續啃餅干。
好歹早上吃的餅干,還是幾個月前,盡歡從香江帶回來的曲奇餅,
除了有點甜,沒有別的缺點。
盡歡在挎包的掩飾下,摸出一塊曲奇拿在手里,正準備下嘴開啃。
一輛車突然吱呀停在她的面前,車窗里傳來一聲“徐寶兒!”
這樣低沉磁性的低音炮嗓音,還有“徐寶兒”這個稱呼,盡歡不用抬頭看,就知道來人是賀重九。
“重九哥,你怎么來了?”盡歡有些驚訝。
賀重九作為領導,過年期間不是應該在單位值班,和下屬一起聯歡包餃子,或者幫下屬站崗嗎?
不光是賀重九,整個單位乃至于整個系統,都有這樣的傳統。
賀重九打開車門走下來,滿臉笑意地看著盡歡,“來川省出差,正好可以看看我爸,順便也給徐太爺和你拜年!”
盡歡正想說話,駕駛座的椅子背后,突然伸出一只手,在車門口晃了晃,“小魚兒,過年好啊!”
接著又伸出一個腦袋:雞窩發型,熊貓眼圈,一臉胡子拉碴。
這個的邋遢的造型,要不是盡歡眼神好,差點都認不出這是賀重九的雙胞胎哥哥賀重陽。
“重,重陽哥,過年好,你這是……”打哪里來,怎么這樣一副慘樣。
話音未落,賀重陽眼睛突然發亮,“小魚兒,你手上拿的是什么,聞著就香,快給我吃點,我快要餓死了。”
“呃……好!”盡歡把手上的曲奇餅遞過去。
一塊曲奇餅不大,到了賀重陽的嘴里,簡直是以風卷殘云的姿勢消失。
盡歡一看就知道賀重陽這是餓狠了,連忙從挎包里掏出一個包曲奇餅的牛皮紙包遞給他。
盡歡把第一個紙包遞給賀重九,“重九哥,你要不是也吃點?”
“我不餓,留著你慢慢吃。”賀重九搖了搖頭,說著拎著盡歡的自行往車后座塞。
正在啃餅干的賀重陽一陣抱怨,“小九,你故意的是不是?你就不能等我吃完再折騰我!我都一天一夜沒……”
“往窗戶那邊再靠一靠。”賀重九對賀重陽的抱怨充耳不聞,自行車的龍頭差點沒懟到賀重陽臉上。
賀重陽被逼得蹲在后座上,“那你讓我去前面坐啊,這樣我根本做不下去啊!”
“前面已經沒位置了。”賀重九頭也沒回。
他拉開副駕駛的車門,扶著車門的頂框讓盡歡上車,關門后繞到駕駛室上車,動作一氣呵成。
賀重陽被困在后座的角落里,眼看著前排還能擠得下一個人,現在他也過不去啊。
“賀小九,算你狠!”賀重陽故意把餅干咬的咔嚓咔嚓作響,仿佛嘴里的不是餅干,而是賀重九的腦袋。
盡歡有點不好意思,把手里剩下的紙包也遞過去,“重陽哥,餓狠了吧?這包也給你!”
“還是小魚兒貼心,”賀重陽高興地把接過紙包,還不忘損賀重九一句,“不像某些人,折騰起我來,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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