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道宗重平收到師弟師妹有關奇怪島的傳信,在殿內轉了幾圈后,終于沖向白苜峰頂。
“師兄,師弟重平求見。”
厚厚的石門已經被草葉淹了小半,沒被淹的也長滿了青苔,重平看著這一切,眼神忍不住暗了暗,“師兄,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說,您……”
轟隆隆!
石門在重平面前,緩緩打開。
“進來吧!”蒼老的聲音在門內響起,“一大把年紀了,怎么做事還是這么風風火火?”
“……師兄在這里,我多大年紀也是小的。”
重平強自按下心里的酸熱,“師兄,這是最近樂機門發生的事,大概的時間點,我也標上了,您看看。”
須發盡白,已經九百多歲,就要走到生命盡頭的渲百長老拿過師弟遞來的玉簡,透進神識。
半晌,老頭才放下玉簡,先關心自家人,“這樣說,隨慶師徒現在俱陷于樂機門?”
“是!”
“……難得啊!他終于收徒了。”
渲百長嘆一口氣,“這個叫林蹊的若何?”
“林蹊……”
重平遲疑了一下,“隨慶師兄中毒,非逼著我們幫忙救她時說,他徒弟,只要不死,必會承繼宗門,成就——只在他上。”
這么看好?
渲百老眼精光猛然一閃。
“師兄,那孩子的出身……有些古怪。”
重平又摸了一個玉簡出來,“這是她的所有資料,您看看。”
渲百的神識再次投進玉簡,半晌,收回的時候,拿著那玉簡在手中幾轉,“既然知道有古怪,為何不查?”
“隨慶師兄不讓查!”不僅不讓查,還讓他們幫忙掩飾了其父祖的靈根資質,“不過,孩子真是好孩子,師兄說,是個人都有自保的本能,等她修為到了,她自己會說出來。”
“她留下魂火了嗎?”
“留了,目前看來,一切很好。”
那就好。
五行秘地的機緣,百禁山的機緣,靈石礦的運道,再加上現在的奇怪島……
渲百微微點頭,“你找老夫,是想我去樂機門?”
“是!”
修仙界誰的拳頭大,聽誰的。
無相界沒有化神修士,若元后再不出面,哪怕讓弟子們進奇怪島尋找機緣,在氣勢上也先天地弱別人一籌。
“樂機門在奇怪島的事上有私心,我們全指望他們也不可能。”
重平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但上泰界修士有備而來,我們若不給予支持,以后必然后患無窮。”
陰尸宗今天能用天澗鴻溝把樂機門孤立住,他日就有膽子把無相界當成他們的后花園。
渲百微微點頭,“要去的弟子名單準備好了嗎?”
“只要師兄能起身,那些弟子,就能馬上準備好。”
“那就走吧!”渲百站起來時,不僅皺紋平緩了很多,原本白發白須也迅速染上了星星點點的黑,看上去年紀了不少,“給你一個時辰的時間準備,老夫正好也處理些私事。”
“是!”
重平朝師兄深深一禮,迅速沖出。
宗門有兩個元后大修,他做事從來無顧忌。
可是現在,上泰界的修士冒了出來,隨慶師兄因為他們被困天虛陣,渲百師兄壽元將近,還要被他拉出來為宗門壯聲勢……
重平心中酸酸熱熱的同時,對那些想要高高在上的所謂上泰界修士,又心生一股無邊的憤怒。
沒有化神修士,是整個無相界的痛。
千道宗在行動的時候,太霄宮、天劍宗、玄天宗、山海宗、幽都再次擯棄門戶之見,合作到一起,都把宗門的定海神針,元后大修請了出來。
陸靈蹊跟著余呦呦的羅盤走禹步,可是不走還好,一走,就看到了隱隱的陰煞黑氣飄蕩四處,它們好像黑霧一樣占據了整個山頭,在光天化日之下想要朝她們附來。
“比我想象的厲害。”
余呦呦一邊步罡踏斗,一邊道:“這里應該死過人了。”
陸靈蹊的厚背大刀在手上一閃。
鬼怕惡人,同理,這些無意識的陰煞之氣,也天生的畏懼比它們強悍的氣息。
“呵呵!”看到陰煞黑氣稍往后退,余呦呦眼波一閃,“可惜,你這刀還沒殺過一個人吧?”
要是殺了百十人,只憑這刀的氣勢,這些陰煞之氣,必定老實蟄伏在它們該呆的地方。
“……總會有機會的。”
只要遇到打劫的,她的刀總會飲血。
陸靈蹊跟著她順著羅盤的指導,往天然煞陣的生門慢慢去,“余道友,問個問題,你……”
她正要問她這個魔修怎么也會步罡踏斗的,就見陰煞黑氣退卻后,突然出現了七具慘白面容的死尸。
這些人生前,都被人抹了脖子,只是他們的血不知流到了哪里,一點血腥氣未散。
余呦呦手中原本穩定下來的羅盤,在這些死尸出現的時候,又亂晃了起來。
“……閣下何人?”
居然借用這天然煞陣陰人,還用死尸堵住了生門。
余呦呦的聲音一下子冷若冰霜,“還請出來一見。”
山頭靜靜,只聞她們自己的呼吸聲。
“不出來是吧?”
余呦呦翻手收了羅盤,換成長劍,“那就別怪我了。”她朝空空如也的左前方,猛然一刺。
一柄彎曲如蛇的細劍,突兀現了出來,擋住了她的劍。
陸靈蹊才要出手,那柄劍突然又從空中消失了。
陸靈蹊心下一跳。
“哼!我道是誰?”余呦呦朝伙伴一瞪眼,示意她站她原地,“原來是魔魘宗的蛇公子啊!不過,你的魔魘對別人有效,對我……”
她一個旋身,朝陸靈蹊的身后斬去。
雙劍相交在一起的火花才起,陸靈蹊才回頭,那柄彎曲細劍又消失了。
“蛇公子的天山遁,向來愛走,九宮爻陣正中的六二、九三、九四、九五四路,林蹊,你只要看著此四路,他就什么都不是。”
余呦呦叫出蛇公子的路數,一邊是想逼他出來,一邊是想朋友有個防范。
可是,眼角余光里,某人還是一幅怔愣樣子,她不能不懷疑,這家伙不懂九宮爻陣。
“呵呵!”
陸靈蹊的樣子,暗中的蛇公子當然也看到了,借用天然煞陣,把聲音弄得飄飄忽忽,“道友的同伴不怎么聰明啊!帶著她,道友也挺累的吧?怎么樣,我們合作,她的財物你留著,尸體嘛,我收著。”
余呦呦在陸靈蹊變色前,反手一劍,與那個偷襲的彎曲細劍,再次對上。
叮叮叮……
陸靈蹊抓住機會,一躍而起接連數劈,不給那蛇公子再逃的機會。
余呦呦也迅速欺上,長劍連揮,硬生生地把借用陰煞之氣躲藏的蛇公子逼了出來。
“你聰明!”
陸靈蹊承認自己對那什么九宮爻陣不曾了解過,對這個能借陣藏身的蛇公子,大為忌憚,生怕他再借陰煞之氣逃了,大刀連揮,一刀更比一刀重,“那就讓我看看,你現在還怎么聰明。”
回宗之后,定要把這些亂七八糟的陣法好生學一遍。
就像師父說的那樣,不求精通,但別人用的時候,我們至少知道怎么破解。
叮叮叮……
彎曲細劍的等級顯然不錯,雖然一時無法反擊,卻也頂住了大刀。
蛇公子知道,這樣不是長久之計。
這女修的勁力太大,寶劍能頂得住,他的手,卻也有些頂不住了,“慢!”他在余喲呦又要出手前大叫一聲,“這陰煞陣不全是天然形成,你們想走出去,沒我……絕不可能。”
“信你的鬼話!”
陸靈蹊的大刀,刀刀在彎曲細劍上留下刀劍相擊時的火花。
“道友,東方進四退一。”
蛇公子急了,朝余呦呦喊了起來,“這里有個山澤損的天然陰洞。”
是嗎?
余呦呦雖然不怎么信,但試一下又何妨呢?
她相信朋友的大刀,相信她不會讓蛇公子再溜了。
往東進四步,退一步,那里的陰煞黑氣,猛然大退,一個黑幽幽的洞口露了出來。
山頭上的溫度,突然之間,好像降了五六度。
“沒有它,我也無法利用這里的陰煞之氣。”
蛇公子在陸靈蹊手下稍慢之后,心頭微定,“生門被我堵住,你們……啊……”
持劍的右手,猝不及防一下子被大刀砍了去。
蛇公子嚇得連連后退,“不,你們不能殺我。”
陸靈蹊一腳踢出他的彎曲細劍,劍尖直沒他的身體。
胸口一涼,蛇公子盯著還緊抓在劍柄上的右手,臉上的肌肉控制不住地抖了幾抖。
怎么能想到,他也會死的這么憋屈?
他的嗓子‘嗬嗬’兩聲,終于倒地。
“快走!”
余呦呦感覺這里的溫度又下降了些,在伸了腿再也不動的蛇公子懷中,摸出一個布囊,“他的劍不能要,往西進三,步罡踏斗,跟著我不要走錯了。”
陸靈蹊不懂這些陣法,當然要聽話,不過……
“這里一定死過很多人。”
望著那個冒寒氣的天然陰洞,陸靈蹊心頭有些毛,“我們再把這些尸體留在這,會不會出問題?”
這……
余呦呦眉頭一攏,忙摸出羅盤,看它迅速亂轉,“沒用了,那七人早被蛇公子溶進了陰煞大陣,而他自己……呆在這里的時間可能比較長,又借用陰煞之氣對別人出手,所以,本身也溶進了大陣。
沒靈力,就算我們把異火扔出來現燒,也遲了。”
蛇公子兩處傷口的血液,好像正被什么吸著,冒得特別快。
陸靈蹊發現那些血,沒有在地面停留,幾乎在落下的當場就被吸到了地底。
蛇公子的臉色,迅速烏青起來,微張的嘴巴,幾顆牙齒好像在往外長。
二人吐氣的動作幾乎是一致的,當然,出手的動作也是一致的。
叮……
一刀一劍,迅速把死了的蛇公子四肢斬下。
嘭嘭嘭……
余呦呦把他的四肢踢到陣門處,又是一劍,斬了他的腦袋,踏向不遠的老樹上,“行了,就算尸變,他也厲害不起來。”
這種陰煞之地,是僵尸修行最好的地方。
蛇公子現場尸變,若不及早處理,不知會有多少人倒霉。
“走吧!”
余呦呦把劍遞到陸靈蹊的手上,“這東西沒洗,現在沒法裝,你幫我拿著。”
陸靈蹊默默接過,“你能帶我出去吧?”
“自然!”
余呦呦笑了笑,“蛇公子玩偷襲玩慣了,性格所致,定然會給他自己留一條后路,”往西進三,再次踏出禹步,不過十數步,陰煞黑氣就少了很多,幾步一轉,不知怎的,居然就把那七具尸體甩在了身后。
“看看,我就知道,他另外有路。”
要不然,一定會阻止她殺人的。
“林蹊,你的武力夠了,可是其他方面,很欠缺啊!”
修仙界,只會打可不行。
“嗯!出去我就好好學……”
陸靈蹊一把把還要往前去的余呦呦扯住,“不對,你看那老樹。”
老樹上,蛇公子的頭,正面對著她們。
余呦呦心頭一跳,再看看沒有動靜的羅盤,終于凝重起來,“真是找死!滾出來。”
還有什么人嗎?
陸靈蹊忙打量四周。
“你主人找死,你也想找死嗎?”
無聲的寒氣再次襲來。
“蛇公子在這里布陣,是受了你的誘惑吧?”
余呦呦沒看其他地方,只盯著蛇公子的腦袋,“他現場尸變,也是你想借我們的手,報曾經的奴役之仇,我說的沒錯吧?”
蛇公子本來無神的眼睛,慢慢轉向了她們。
“你想怎樣?”
余呦呦接過身旁遞來的劍,“要是想死,我也成全你。”
“血食,你們……都將是血食,走不出去。”
蛇公子的嘴巴,開開合合,發出似哭似笑的聲音。
余呦呦一腳踢出一顆石子,把它的腦袋從樹上踢了下來。
咕嚕嚕……
蛇公子的腦袋滾下了山坡,“血食,你們都是血食……”
“是魔魘!”
余呦呦有些懊惱,“蛇公子的契約魔魘。”
可是魔魘是什么?
無相界沒聽過這東西。
“魔魘是一種兇魂。”
余呦呦知道她沒聽過,解釋道:“它有可能是一個,也有可能是好多兇魂彼此吞噬而成。就好像修士的契約靈獸一樣,只不是,它是沒有實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