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中,上百個被禁了靈力的修士,被捆在一根越編越長的藤子上,無想好像閑逛般地拖著他們從地上走。
為了少受點罪,大家非常配合地,在感覺自己要被樹木、石頭掛住的時候滾一滾。
滾一滾好啊,不會被人家蠻力地拽過。
石頭樹什么的,可是很容易劃到臉上,脖子上,甚至被妖獸拍壞的傷口處,真要碰到,不僅會疼得要死,萬一流血,還會引來更多的妖獸。
他們所有人都帶了彩,那血腥味簡直就是最靈的引獸秘藥。
組隊進來獵獸,從來都是他們找人家,現在……
黑夜中,又有十好幾個泛著綠色、紅色的冰冷眼睛在緩緩向他們靠近。
所有人,包括被捆在最后面的陸岱山,全都寒毛直豎。
怎么能想到,這些平時找也找不到的妖獸,居然會成堆的出現?
更沒人能想到,腦子不清楚的無想,會用這一招對付他們?
真要死在妖獸口中,就是宗門也不能拿無想怎么樣。
人家腦子不清楚,又不是一天兩天了,誰叫他們自投羅網的?
此時抱團是天性,除了陸岱山,大家都盡可能地往一起縮。
被拖在最后的陸岱山無處可縮,他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好肉了,腿骨斷了又續,續了又斷,肋骨斷了就結,結了……很可能下一刻,又被妖獸的爪子拍斷。
驚險獸口逃生的生活,他已經過了快一個月,好兒媳不殺他,還‘救’他。
每每生了求死之心,想一下子在獸口下了結自己算了的時候,無想就會出手。
每天一顆續骨丹,一顆培元丹,從來沒斷過。
嗚嗚……
陸岱山眼窩又濕了。
他并不敢哭出來,從無想的進階速度上看,他早就知道,總有一天她會來找他。
原以來,來就來吧,他確實對不起親兒一家,那……想殺就殺吧!
他保證不反抗。
可誰知道……
陸岱山好后悔,沒在有靈力的時候,給自己一下子。
他的好兒媳到底要怎樣啊?
是想借著他,把當年所有涉事的人全都誆來,一網打盡嗎?
吼……
群獸已經收到信號,就要一擁而上,眼看拖藤的人還沒有回頭,同門絕望的瑟瑟發抖,跟著的幾隊太霄宮修士終于忍不住沖了出來。
“殺!”
他們的修為不足,沒人能從元嬰后期的無想手中救人,為了不再為她的拖藤添磚加瓦,只能偷偷跟著。
叮叮叮……
身后刀光劍氣縱橫,各類妖獸翻滾,無想回頭瞅了一眼,發現被捆在最后的人,暫時還死不掉,就不再管了。
他們打他們的,她走她的路。
這條路雖然已經面目全非,可是記憶中,好像跟一個人走得甚為開心。
只是現在,她不太記得了。
就是自己為什么要捆人了,無想也有些記不清了,只知道,超級超級不喜歡那個綁在最后的老頭。
但是,好像她又不能殺他。
可是不殺他,胸中又總有一股子郁氣無法消散。
她是沒辦法,才捆他的。
那些來救他的人,她一個都不認識,可這么多欺負她一個,就太過份了,所以,能捆,就都捆了吧!
捆了他們,她感覺空氣都好些。
雖然也不清楚,為什么這樣就會高興,無想卻很能順應心意,反正只要敢搶她的人,那來一個她就捆一個。
身后的大戰,很快結束,妖獸留下了幾具尸體,那些修士也有好幾個受了傷。
嗯嗯,這感覺不錯!
無想由著他們收了妖獸尸體,由著他們偷跟著她。
只要不來當面搶人,她這點心胸還是有的。
無想愉快地在前面以靈力拖人,高興的時候,還能抿一口酒,采幾顆曾經熟悉的果子吃。
一夜過去,又被晨霧浸濕了破爛衣衫的一群人,好想好想太陽能早點升起來。
這一天又熬過去了,宗內應該收到消息,應該來救他們了吧?
飄渺閣沒化神修士,他們太霄宮可是有一個化神長老呢。
現在連陸岱山都在盼著山隱星君早點過來,只有他過來了,他們才有可能全身而退,要不然,太霄宮真沒幾個人是無想的對手。
萬一再被捆住……
“姓陸的,你怎么還沒死?”
葉家,倒霉的葉琮,其實沒想過要來救陸岱山,他就是好奇,走近看了看,想偷著助無想一把,幫她報仇來著。
可恨……
跟瘋子真是沒辦法講理。
他又不能明著說出殺陸岱山的話,以至于也被捆在這里好些天了。
“你爺爺我暫時不想死了,怎么著吧?”
陸岱山經過了無數次的死劫之后,其實已經怕死了。
而且,看到葉銘,他就感覺,他真的不能死。
要是死在無想手上,將來她回復神智,萬一后悔呢?
親者痛,仇者快的事,他已經做過一次,可不能再做第二次。
“不要臉!”
葉琮恨不能踹他一腳,只可惜,他們之間還隔著兩個太霄宮弟子。
為了維護他宗門長老的面子,好些話,他都不能痛快說,“無想找的就是你,因為你,我們才被她捆著,你要不想連累陸家,連累儀芬,我看還是趁早尋個法子,碰死得了。”
這話很有道理誒!
陸岱山現在也懷疑,無想這樣捆著他們,就是為了引陸家和儀芬出來。
當年她沒本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陸信和……和小孫兒一起被流放。
他們再也回不來了。
陸岱山若不是記著自己不能死在無想手中,記著這姓葉的跟陸家有仇,是在激他,早在越來越靠近的尖石上,把腦袋碰上去了。
“陸信死了,當初那什么子息護魂術你自己親歷了,你以為,他還有后人?他沒了后人,無想跟你早就沒了關系。”
葉琮的聲音挺大,好像就是說給無想聽的,“陸岱山,你害死了陸信,他唯一的后人,你又救援不及,我要是你,早他奶奶的……”
一顆毛茸茸帶刺的果子帶著勁力正好砸到他嘴中,要不是喉嚨小,都能直接擠進肚里去。
可是哪怕如此,尖利的果核,也突破了果肉和果皮,刺破了喉嚨,卡到了頸骨上。
“咳……噗……”
葉琮沒靈力,神識也被禁住,口中腥甜溢血的時候,哪能不知道,他不能動作太大,要不然,卡在喉嚨上的那顆果核,可能真會要了他的命。
果皮果肉和著血水從嘴巴里流出。
葉琮一個屁都不放了,他一個元嬰修士,現在只能用最笨的辦法,利用肌肉的蠕動,一點點地嗦著那顆果核,小心地把它拉出來。
這個時候,他真是慶幸,自己被葉琛說動,跟著鍛了幾天體。
“你剛說什么?”
無想一閃就站在他面前。
這個人,她好像有些面熟,“你——姓葉?”
曾經一度,她和誰到處藏的時候,好像這個人,就曾追殺過她。
無想腦子里有一個一時模糊,又一時清晰的面容,他似乎對姓葉的非常深惡痛絕。
“咳咳”
血沫從葉琮的口中大量流出,他的面色極白,感覺呼吸都困難了。
“前輩,我們太霄宮和飄渺閣關系不錯!”
葉琛身旁的太霄宮弟子不敢想自家長老死在身邊會引發什么,忙求情道:“我們長老要是死了,兩宗定然開戰,您……您快救救他啊!”
葉長老要是被一顆果子噎死,那陸家和葉家,只怕也會開戰。
到時候,太霄宮可就亂了。
無想看了一眼說話的修士,她有事問這姓葉的,一時倒確實不想他就這么死了。
右手輕輕一探,葉琮喉中‘咔’的一聲,果核被暴力吸出,在他嘴巴大口大口溢血的時候,一顆丹藥扔進他嘴巴。
正要大喘氣的葉琮,口鼻處又迅速被她的靈力壓住,‘咕咕’地咽了好幾口血,才感覺舒服點。
終于得救了。
葉琮被噎得眼睛都掉了下來。
當然,也可能不是噎得,而是嚇的。
“我再問你一遍,你姓葉?”
“是”
他嘴巴里好像含了一口水,嗡聲應了聲是。
“你追殺過我?”
什么?
陸岱山勉力撐起身子,恨恨瞪向差點死了的葉琮。
“我……”
葉琮不知道這人的腦子到底是怎么長的,明明她的目標應該是陸岱山,怎么又會突然想起多少年前的事?
她捆他的時候,都沒想起過他。
“沒有!”
葉琮哪里敢認啊!
真要死在無想手中,得憋屈死他。
“沒有?”
無想盯著他的眼睛,“你在撒謊!我認出你了。”
她的右手一探,一把把他從藤上扯下來,扔到半空時又是一抓,‘嗤’的一聲,葉琮后背的法衣盡皆被扯,腫脹青紫的后背上,一顆指甲大的黑痣,瞬間讓她紅了眼睛。
“果然是你?”
她還記得,被追殺時,利用種種也曾傷過那人,那人的后背就有一顆大黑痣。
“死!”
無想一腳踹出。
眼見他真要被她一腳踹死,急切趕來的踏雪真人和南徑連忙出手,救人的救人,擋人的擋人。
“師妹,我可找到你了,你在干什么呀?”
真要把葉琮踢死,葉家和太霄宮能跟他們玩命。
師妹是飄渺閣唯一有望進階化神的人,他們……一定不希望她進階化神。
“師姐,他是壞蛋,他帶了好多人,追殺我和……和……”
腦中清晰的面容又模糊了下去,無想心痛不已,“那顆痣我認識,他欺負我修為不足,就是要殺我。”
什么?
救下葉琮的南徑解了他身上的禁制后,迅速退到一旁。
他相信無想的話。
當年陸信被找出來,葉家確實居功至偉。
其實那時候,宗門因為陸家上上下下的打點,已經猶豫著是不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要不是葉家當眾捅出來……
“葉琮,你還有何話可說?”
踏雪當場發難。
現在一定要把這事,按在他們的私怨上,要不然……
“咳咳!”靈力能動了,葉琮迅速護傷,“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么,她一個瘋子的話,你們也能信?”
他身上的靈力一動,消腫后背的時候,利用特別之法,也縮小了那顆生下來就有的痣,“我被她在地上拖了幾天,后背早就有腫脹青紫,這痣還能是原來的樣子嗎?”
葉琮轉過身的時候,原本指甲大的痣,已縮小到芝麻大。
“無想,你瘋了,我不跟你計較。”
他心虛的緊,“你要找的人是陸岱山,跟老夫沒關系,跟我太霄宮其他的弟子也沒關系。”
遠處,儀芬和陸傳正急速飚來。
“是他,還有他們,害死陸信和你的孩兒,要找,你找他們去吧!”
陸信?
孩兒?
無想的眼睛恍惚了片刻,轉頭時正好對上儀芬和陸傳的臉。
二人不知她怎么會找上葉琮,不過面對無想,面上都難免帶了一絲愧疚。
無想的眼睛在儀芬的臉上微停一會后,迅速避開,看向陸傳。
這人……眉宇間很像曾經她避之不及的,可是怎么這么老?
“要找,找我吧!”陸傳飛向她,“相宜,好久不見,你不認識我了吧?我是陸傳!”當年是他蠢,才害了親哥一家。
無想向后退了一步。
逃婚,私奔,除了對不起師父,她還對不起……
無想的腦子突然大痛,一把抱住的時候,已然渾身發顫。
“師妹!”踏雪都要被陸傳氣死,一把把他踹出老遠,就抱住自家師妹,“那是個瘋子,你別管他。”
瘋子?
無想好像要炸開的腦袋,因為這兩個字,不知道怎么回事,又迅速穩了下來,她甩開自家師姐,手上的青藤如風般向陸傳捆去。
陸傳也跟他老爹般,連掙扎都沒有,就老實被她‘啪’的一聲,拽過來砸到了地上。
“還有你!”
葉琮以為沒他的事了,卻沒想,這時的無想滿是殺氣,在他還沒來得及逃開的時候,就一劍斬過。
肩膀一涼,右臂齊整落下。
“啊”
葉琮連忙護住傷口的時候,不顧一切地逃命。
身旁不遠就是南徑,他先往他那里跑,只希望這位師兄能幫忙擋一擋。
說時遲,那時快,無想已經又一閃而至,長劍堵住他另一方逃路的時候,雙掌連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