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林蹊說是個七殺盟的人都想把她殺了的話,明月軒里一陣沉默。
老祖陸望是什么人,年代離得太遠,他們感受不是很深,但是,病書生陸安,他們幾個老的卻還記得。
陸安老祖在的時候,山海宗那些魔修是繞著南方走,就連老人家到西狄邊境看看,西狄也早早把免戰牌掛起來。
換成他們有這樣的敵人……
一時之間,連陸從雷都有些尷尬。
他們光記得,林蹊得了陸家的好處,卻沒想這好處,也確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山海宗在一開始就盯上林蹊,幾番明殺暗殺,似乎也是因為十面埋伏。
“咳!林蹊啊!從雷什么都不懂,別為他的話吃心。”
也幸好這孩子是隨慶的徒弟,千道宗因為隨慶,一直護著她,直到結丹了才放出來,要不然,簡直不敢想。
陸岱山頭一次慶幸,她不是太霄宮的人,不是陸家的人,要不然,太霄宮和陸家早成山海宗和七殺盟的眼中釘,肉中刺。
他一揮手,把陸靈蹊送到桌前的三只玉盒,又以靈力送了過去,“你得了陸望老祖的傳承,說來就是與我陸家有緣,藏書樓本來就該對你開放,你拿這東西,是要跟我們陸家生分嗎?趕快,拿回去。”
說來,這孩子和她師父隨慶,對他還算有恩呢。
陸傳當初若不是遇到這對師徒,就要獨闖百禁山。
隨慶為人剛硬,兒子跟著他學了不少,要不然,也不能堪破心魔。
想到這里,陸岱山對陸靈蹊露出非常慈愛的笑容,“可惜,陸傳去了飄渺閣,要不然,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的。”
“……前輩說笑了。”
陸靈蹊嘴角扯了一下,“這可不是生分。”他們從來就沒有真正親近過,何來生分一詞,“這是……”
看到陸岱峭幾個黏在玉盒上的眼睛,她心念一轉,“林蹊不才,簡單的人情世故還是知道的。前輩若是不收,藏書樓的事……”
“藏書樓跟這沒關系。”
陸從夏恨某些人太貪心,原本還有的維護都沒了,“老祖說的對,你拿這東西,就是要跟我們生分。”
林蹊是陸家人,是陸望老祖的直系子孫,她進藏書樓有什么不可以?
“林蹊,且不說小時候五行秘地的救命之恩,沒有你,天渡境我哪能出來?更不可能帶回那么多極品靈木。”
那些東西,宗門和家族都從她手上得了不少呢。
陸從夏現在一點也不想便宜那些人了,“我都沒跟你說一個謝家,你這樣,不是打我的臉嗎?”
看她眉毛都要豎起來的樣,陸靈蹊一把收了自己的玉盒,“不敢打陸仙子的臉。”不要就不要,她還省了,“陸前輩,藏書樓……”
“持此玉牌,可進最高層。”陸岱山送過藏書樓的玉牌,“我陸家有不少典籍,小友都可以翻翻,印證你之所修、所學。”
“多謝!”
陸靈蹊拱手后,才收了飛到面前的玉牌,“各位前輩,這幾日,林蹊就厚著臉皮打擾了。”她干干脆脆地站起來,“陸師姐,還要麻煩你,送我到藏書樓。”
那什么,跟他們家的人再寒喧下去,她懷疑都要維持不住臉上的表情了。
“那就走吧!”
陸從夏也只朝陸岱山一拱手,其他人理也沒理地就帶陸靈蹊走人。
身為陸家子,她本能的想要護著家里人,可是,有些人就是爛泥扶不上墻。
族長爺爺固然有很多不足之處,可相比于某些人,實在好太多太多了。
陸從夏完全沒想到,她都讓林蹊出血送東西了,那些人還貪心不足,居然鼓動陸從雷過來要不該要的……
從這一點上,她就可以想象當初信伯父和傳伯父為何會反目成仇,會被別人所趁了。
一出門,她就狠吐了一口氣,“對不起!”
陸從夏很是低落地道歉。
只看家里的這些人,她就知道,林蹊這一輩子,可能都不會再回陸家了。
“……我們是朋友!”
陸靈蹊沉默了一小會,“這次我要多謝你。”
拿了煉氣決,這一生一世,離陸家遠一點,對他們大家都好。
“陸師姐,我很高興,有你這個朋友。”她著重申明跟她的關系,“以后有什么事,你也盡可以麻煩我。”
“……好!”
陸從夏心里很難過,她已經知道她的意思了。
不過……
拉林蹊進陸家這個可能有無數怨結的地方,還不如放她在外面自由自在。
她親自送她入藏書樓,看著她上到最高一層,看著慢慢消失的樓梯,才轉身慢慢下樓。
“林蹊進去了?”陸東看到自家丫頭垂頭喪氣的樣,拍拍她的肩,“從夏啊,有些事,你要學我,難得糊涂!”
家——就不是一個能完全講理的地方。
尤其是家族越來越大以后。
“老祖……”
“緣斷時不要糾纏,緣繼時不要放棄,人生種種,就在一個相宜。”
陸東半瞇著眼睛望向遠處的層層樓閣,“如今已比老夫當初以為的平和了無數無數倍。”他很欣慰了。
宗門大了,會有內耗。
家族同樣。
可是,看著同出一源的子孫,彼此烏眼雞似的你死我活,心會更痛。
“別人的選擇,我們干涉不了。”
在這里面做出選擇的人,太多太多了。
有的人活著,有的人死了。
有的人是執棋之人,有的人,是被動被人推著走的棋子。
對與錯這兩個字,太簡單又太對立,是道不明白的。
“這世間萬物,入了我們眼的,往往只是冰山一角。我們能做的,是守著我們自己的本心,在適當的時候,做出我們認為最正確的選擇。”
這世上沒有后悔藥,所以守著本心,就尤為重要了。
“林蹊是個豁達孩子,她的選擇,就目前來說,是最好的。”
陸靈蹊不知樓下有人在借她,提點陸從夏。
陸家的藏書樓跟千道宗的差不多,唯一的差別只是里面收藏的多寡。
她站在好多陸家人終其一生都不曾踏入的最頂層,半晌沒動。
空氣中的靈光閃動,看樣子正在凝聚什么字符。
“天無絕人之路,地有好生之德。花有榮枯之期,水有無盡之流!”
陸靈蹊望著這些字在身前成形,又慢慢化去,完全不知道,這是每個進樓的人都能看見的,還是極個別才跳出來的。
如果每個進樓的人都能看見,好像陸岱山和陸從夏應該跟她提一句。
可是,他們什么都沒提。
她輕輕地吐了一口氣,朝寂靜無聲的空間躬身行禮,“晚輩陸靈蹊,多謝祖宗提點。”
陸家最開始的幾位祖宗,似乎都很有不凡之處。
就是現在……,只憑家族的六位元嬰,在無相界也是頭一份。
陸靈蹊在心里暗嘆一聲,先沒管其他,直接走向對面刻著煉氣決的玉架,這整個玉架上中下三層,卻只有一枚玉簡,顯得特別孤單。
她輕輕抬手,想要拿下那枚玉簡。
玉簡還沒觸到,一顆不知從哪來的瓜子,卻砸了手背一下。
陸靈蹊心中一驚。
煉氣決爺爺、爹娘和她都能學,按理說是個非常好的功法,可是,陸家人,學的卻沒有幾個。
而且,傳之外面的,還不是完整版。
這里面……
“誰?”
陸靈蹊沒感覺到任何一點靈力波動,“是陸家的哪位前輩嗎?還請出來一見。”她有些后悔,剛剛一時心動,居然用了真名。
可惜,等了好一會,不大的空間里,什么聲音都沒有,好像落在玉架上的那枚瓜子,不是憑空落下的一般。
“靈蹊所學,正是煉氣決。”
陸靈蹊把瓜子往旁邊推推,“這功法我是一定要看的。”
她再次伸手。
啪啪啪……
卻沒想,這一次做足了準備,虛無之中,卻有無數爪子一齊射向她。
“出來!”
她忙一手探進那處虛無。
可是,原本正在射的瓜子卻又憑空消失了。
她的手正停在玉簡不足三寸的地方。
短短時間,氣靈護罩外,一堆瓜子感覺快要埋到她的膝蓋了。
“木精一族?”
說這話的時候,陸靈蹊的手一下子按到了玉簡上。
只是,她的想法是好的,事實上卻上,玉簡突然彈出一股子柔力,硬生生地把她擋住了。
“出來吧!再搞鬼我就不客氣了。”
“你要怎么不客氣?”
飄飄忽忽,帶點童稚的聲音,突然響在空間里,“我是為你好,煉氣決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學的。”
陸靈蹊心下一跳。
青主兒默不作聲地從她手腕處伸出小葉葉。
她們在修仙界混的時間不算短了,到的地方更是不少,可是,一直沒聽說哪里還有木精靈。
“我不是隨便什么人啊!”
陸靈蹊看了一眼青主兒,這樣道:“我要是隨便什么人,也不能來拿煉氣決。”
“哼!你騙人。”
帶點童稚的聲音,還是響在四處,陸靈蹊和青主兒都尋不到它,“所有進來拿煉氣決的人,都說自己好厲害好厲害,當我是傻子嗎?”
不想當你是傻子。
陸靈蹊撿起落在玉架上的那顆瓜子,咔嚓,舌尖一挑,就把瓜子吃到了嘴巴,“嗯?味道不錯噢!”
靈氣十足,可比五階靈物了。
“你你你……你不怕有毒嗎?”
陸靈蹊一伸手,把所有射落在地板上的瓜子盡數收了起來,“原來你還有毒瓜子嗎?那就再射點吧,回頭,我害幾個人去。”
“噗!”
青主兒終于沒忍住,小葉子抖啊抖的。
瓜子有沒有毒,別人不知道,她還不知道嗎?
“她真不是一般的人,出來吧!”青主兒的小細藤藤在陸靈蹊的手背上豎直了,“我從來沒有見過跟我差不多的同類,你出來,我們交個朋友啊!”
“同……同類?真的是同類?”
童稚的聲音滿是驚訝,“你……你們……”
它并不敢出來。
這個進來的人,雖然說了她姓陸,可是,它在陸家這么多年從來沒見過她。
“等等,你們知道,為什么陸家好多人都不修習煉氣決嗎?”
為什么?
不知道啊!
“我一直沒呆在陸家,那你說,為什么吧?”
她覺得,挺好修習的。
不管是靈氣亂的地方,還是靈氣單一的地方,通過煉氣決,都能化為己用。
她們一家,因為煉氣決,修煉的速度都不算慢。
陸靈蹊真不知道,這么好的功法,陸家的人,為什么視而不見,連陸從夏都沒修習。
“因為,煉氣決是從混沌決演化而來,沒有特殊血脈的人,修習煉氣決,會非常非常慢。”
所以,也不用完整版的。
因為誰都不會浪費大量時間,選擇這么雞肋的功法。
“你說你是陸家人,可是,陸家傳至如今,血脈越發稀薄,修煉煉氣決,根本就是事倍功半,你……”
說到這里,童稚的聲音突然停了下來。
陸靈蹊感覺迎面一道目光打量在她身上,不由望了過去。
“我什么?”
雖然還是沒看見它,可是,陸靈蹊卻沒在它身上感覺到任何不善。
她的青主兒,雖然為了長個子,跟她耍過很多心眼,可是,也不能否認,青主兒是個好伙伴好藤藤。
陸靈蹊的嘴角輕輕翹起,“我用煉氣決修煉,是事半功倍。”
據她所知,混沌決是遠古時期的人修大能所創。
“我自然是有特殊血脈。”
“……可是……你真是陸家人嗎?”
“不是陸家人,就不能習這功法嗎?”
“也不是……”
空氣中波紋微閃,一顆好像向日葵的小東西露了出來,“煉氣決也是陸笑從別人身上得到的。”
陸笑?
陸家的第一代老祖,用蒲團砸她的那個?
陸靈蹊心中微動,“你與陸笑老祖是……伙伴嗎?”
她沒說靈寵。
青主兒就不是她的靈寵。
創下若大陸家的陸笑,大概也不會讓這小東西當靈寵。
否則陸岱山他們怎么就會毫無防備地讓她上來?
“算是吧!”
向日葵的花盤里,露出一張非常擬人的小臉,它歪著頭打量同樣好奇它的青主兒,“你是什么?”
“我叫青主兒。”青主兒不說她是什么,“你叫什么名字?又怎么在這里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