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淵殿。
密室之中,一豆燭火,不安的跳躍。
柳心玉坐在蒲團上,她滿目怒火,臉色陰沉。她身后的紫涵,正恭恭敬敬跪其身后,低垂著眼眸。
他們對面,有一團黑影隱藏在陰暗之中。模模糊糊可以看出來,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他帶著玄鐵面具,又用風帽蓋住了頭臉。于是,整個人都裹在暗黑披風中,裹挾著一股陰森而危險的氣息。
“若非這苗大通有碧血蛭這殺手锏,老夫早就將他活埋了。敢壞老夫之事,活膩味了!”帶著面具的男人,用嘶啞的聲音,惡狠狠道。
“裴冷言,少在這里發牢騷了……還是先商量商量,下一步咱們怎么辦吧……”柳心玉明顯不屑的冷哼著:“總不能坐以待斃。”
“你們弄丟了六葉福壽草,還敢對老夫頤指氣使?”裴冷言豁然起身:“依老夫之見,咱們的盟約到此為止。除掉明月夜的事情,你們自己搞定。”
“門主,哥舒寒是裴門忤逆,您就不想將其鏟除了嗎?他沒有任何弱點,除了……明月夜。”紫涵猛的站起身來,一把攔住裴冷言,刻意壓低聲音道:“您就想一直隱藏在黑暗中,像只耗子一般,渾渾噩噩、躲躲藏藏的過下去?哥舒寒不死,您和裴門……永無天日。”
“老夫不喜歡愚笨的盟友。”裴冷言緊緊盯住柳心玉,他隱藏在面具下的雙眸,猶如毒蛇般陰郁。
“裴冷言,沒有本宮。你想光復裴門,簡直癡心妄想。”柳心玉用細白手指,玩弄著自己長長的銀發束,似笑非笑道:“六葉福壽草,對柳氏家族來說,實在不過滄海一粟。即便被大火燒毀,不出月余,我們便會再尋到新的替代品。根本無需擔心。再說,那苗大通并沒有起疑心,反而為本宮建言獻策。想必,并沒有什么后患。倒是你那裴綽約,實在太令人失望了,她并沒有你想象中,對哥舒寒影響巨大。連個西涼王側妃都沒有撈到,莫非人老珠黃了不成。棄之也罷。”
“苗大通是什么人,他已經活了一百五十幾年,都能成精了。他的話,你也能相信。若不是他內傷嚴重,急需六葉福壽草續命,你能控制住鬼眼神醫?老夫已命裴綽約在長安四處網絡名醫,萬一他反水,我們至少不會無人可用。紫涵,你就那么篤定,這碧淵殿的大火,與明月夜無關?若她得了六葉福壽草,對我們可十分不利。”裴冷言咄咄逼人。
“門主息怒,還請上座。”紫涵輕輕扶住裴冷言,將他攙扶到柳心玉對面的蒲團上,繼續坐下。
他為兩個人細心的倒了上新鮮熱茶。裴冷言微微聳眉,冷冷做下,卻始終不肯取下面具,喝一口自己面前的熱茶。
“門主放心。碧淵殿著火確屬后廚不小心,而并非有人故意放火。奴才也細細查過了,找到了六葉福壽草的燒毀殘骸。除了這草,也燒了不少其他物件,卻并無遺失痕跡,可見不是事先預謀。況且,苗大通根本不知道這藥草的具體位置,他更不可能和明月夜聯手,或者向她求助。要知道,這天下的用毒之人,都相互忌憚,不吝斗智斗勇,若想成為同盟,也得先有共同的利益才是啊。咱們也不要太謹小慎微,杯弓蛇影了。”紫涵貌似恭恭敬敬,語氣中卻不吝篤定與自信。
“好吧,老夫再信你們一回。接下來娘娘有何打算……老夫愿聞其詳。”裴冷言隱忍脾氣,壓抑道。
“本宮覺得,苗大通說的有幾分道理。若柳姣姣能產下皇子,這龍椅的位置誰坐,還不一定呢。”柳心玉嫵媚一笑,意味深長:“若柳家的血脈登上這九五之尊,本宮就是太皇太后,亦可垂簾聽政。本宮將解禁朝廷對裴門的追捕,并讓裴門取代暗夜山莊,門主將是新一任的武林盟主,號令天下江湖,不好嗎?”
“說得容易,柳姣姣肚子里根本就沒有孩子。”裴冷言狡黠笑道,他凝視著對面心照不宣的女人,不吝嘲諷:“看來,這鬼眼神醫能讓玉妃生下太子啊。果然醫術……高明。或者,干脆就是一對狗男女!惡心。”
“只要能生下孩子,您管那么多干嘛?不過,夜漣漪的孩子可不能平安落地。即便僥幸生下來,也不能登上太子尊位。而玉妃難產,終歸香消玉殞。皇上自然要降罪于苗醫官,便殉葬好了。沒有六葉福壽草,鬼眼神醫并無可懼。當然,他死之前,碧血蛭一定得練成,好植入黎玨腦中。他會不由自主受到咱們控制,立下遺旨,擁立玉妃之子為太子。他會酒醉發瘋下旨屠滅夜王府,并親手斬殺夜漣漪和她的孩子。酒醒之后,他傷心自絕……這個故事的邏輯,豈不天衣無縫?”柳心玉興奮的眼眸之中,閃閃發亮。
“還有明月夜和哥舒寒呢,你不會天真到,認為他們會任你胡作非為?”裴冷言極有興致道。
“所以,門主的當務之急,就是讓明月夜與哥舒寒心生縫隙,相殺相仇。您總不能坐享其成吧,所以,他們這一對兒就交給您解決了。這買賣,您可并不虧本呢。裴綽約、溫亭羽、赤霄或者……汪忠嗣,您可以做的文章太多了。”紫涵笑瞇瞇的接言道。
“有道理……不過……”裴冷言冷冷一笑,余音悠長:“恐怕到了最后,你們也會將老夫與裴門,斬盡殺絕吧。”
“汪忠嗣、夜斬汐以及哥舒寒,這三個大常戰力、權力最強悍的男人,十幾年間都沒能將裴門剿滅。可見門主的卓越領導力令咱家五體投地。裴門主才是真正的大英雄。大常更需要如此強悍的保護者。所以門主與娘娘更應該友好合作,畢竟,兩位貴人之間存在著共同的利益。攜手共贏,大快人心。”紫涵巧舌如簧。
“你這猴崽子,確實伶牙俐齒,討人喜歡。難怪深得你家娘娘的倚重。”裴冷言笑得淋漓暢快,心意舒暢。
“既然如此,明月夜與哥舒寒就讓老夫來解決吧。娘娘與紫涵公公,便不必再為此操心了。咱們,各盡其事。”
柳心玉瞥了一眼紫涵,后者會心一笑,轉身取過一只楠木托盤,上面擺著兩枚酒盞,和一壺美酒。
柳心玉親自拿起酒壺,在酒盞中倒滿了琥珀色的葡萄酒,雙手奉上。
她不吝嫵媚道:“門主,那咱們就舉杯遙祝,愿千秋偉業,大功告成。”
裴冷言起身接過,兩人輕輕碰杯,一飲而盡,相視而笑。
燭焰搖弋,三個人的影子被拉得異常詭異狹長,在墻壁上盡顯猙獰。
裴冷言趁著夜色,悄悄離去。
紫涵為柳心玉輕輕按摩著肩膀,淺笑道:“娘娘,這裴冷言真的可信嗎?他可是個千年老滑頭。”
“哼,這老混蛋與明月夜、哥舒寒兩虎相爭,鹿死誰手本宮并不在意。反正死哪個,對本宮來說,都是幸事。”柳心玉的紅唇上,旋起一抹陰險笑容。
宮外僻靜處,裴冷言隱匿在黑暗中。他取下面具,躬身將腹中酒液嘔吐干凈。又盤膝在地,運用內力,將體內吐不出來的殘酒,統統從掌心逼出。最后,又從懷中錦囊取出藥丸服下。方才安心。
“老毒婦,還想用蠱酒控制老夫心神,甚至不惜自己陪綁再服下解藥。但你也太小看老夫了。待到大功告成,老夫第一個要凌遲的就是你……還有那心更黑的小猴崽子。”裴冷言咬牙切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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