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方清翰這一句問話,突然之間,所有的情緒都破窗而出,簡晗怔怔的看著他,兩行清淚洶涌的從眼中流出,喃喃的叫了一句:“哥哥——”
下一秒,方清翰卻笑了起來,臉上一片溫和,卻不像是方才那般,愛之切切,珍而重之的讓人一眼看出他和女孩間關系匪淺。
他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方干凈的藍白格子手帕,遞到了簡晗面前。
這方手帕洗的已經有些發白,卻也正因為洗的次數過多,而變的十分柔軟,拿來擦拭眼淚,一點都不會覺得刮痛。
簡晗接過手帕,眼中的淚水卻更加洶涌,不見到方清翰的時候還好,見到了以后,處處皆是舊物,件件都讓她觸景生情。
這手帕又是一件舊物,當初她年紀小,穿的又單薄,入冬以后,總是被凍得流鼻涕,因此被同學戲稱為鼻涕蟲,嘲笑不已。
小姑娘家家哪里受的了這個外號,清翰哥哥就一口氣買了七八個帕子,洗的干干凈凈,每天在她書包里放上三四個,等放學回家,再把這些擦了鼻涕的手帕洗干凈。
漸漸的,也就沒人再叫她這個外號了。
從那以后,兄妹兩個,卻是養成了帶手帕的習慣,哪怕長大以后,收入漸豐,身邊的人都隨身戴上小小一包手帕紙,更方便也更省事,他們兩個,還是帶手帕。
甚至因為年幼時太窮,又發現用久了的手帕更柔軟好用,每個手帕,不用到破,都不舍得扔掉。
這就是她相依為命的哥哥,連沾滿了鼻涕的手帕,都會給她洗干凈的哥哥!
哪怕后來,兄妹二人的手帕,全是她在準備,哥哥的手帕,也都是干干凈凈的,頂多在飯后擦一下嘴。
無論她在清翰哥哥成為演員后,為他忙前忙后做了多少事,和年幼時,哥哥對她的照顧相比,又算的了什么呢!
即使她父母雙親尚在,也絕對不會比哥哥對她更好了!
一時間,雙眼中的淚水,如絕了堤的河流,洶涌奔騰不已,甚至連按在雙眼上的棉帕,也濕成了一團。
方清翰不用回頭,都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兩道銳利的視線,一個在旁邊,一個在身后,像是兩個鉆頭,要生生的在他身上鉆出一個洞來。
他無奈的嘆了口氣,從簡晗手里抽走那方已經濕透的帕子,從口袋里又抽出了一個手帕,仔細的為她擦著臉上的淚水,輕聲笑道:“好了好了,知道你厲害了。”
“看來我們當初打的賭,你已經贏了。”
簡晗眨了眨眼,方清翰這一句話成功的止住了她莫名傷感的情緒,她輕輕打了個嗝,睜圓了雙眼,有些傻乎乎的看向了他。
方清翰臉上笑意更濃,把手帕塞進了她手里,退后一步,主動用英語向關城和雷奧哈德解釋道:“在簡晗出國前,參加了我們華國電影史上投資規模最大的一部電影的試鏡,在這部講述華國上古神話的電影中,簡晗成功拿下了女主角,其中被我們稱為女媧的女神角色。”
“導演先生對她的表演非常滿意,但是,她自己卻覺得,她的表演,還不夠到位,還不足以承擔起這部史詩巨制的女一號的分量——”
“于是,她來到了美國進修,進一步磨練她的演技。”
方清翰聳了下肩,輕松的道:“我在片里扮演的,是她的兄長,當時我就和她約定,再見面時,我會考核她的演技,是否有了進步。”
他頓了下,笑了起來:“畢竟,導演編劇,一大劇組的人,可都等著她這個女主角歸位呢。”
說完,方清翰調皮的笑了一下,還對著簡晗連眨了兩次右眼,“她果然沒有讓我失望,進步非常的大,看來隨時可以回國,擔綱主角了!”
簡晗心神一震,卻不是因為方清翰這一番半真半假的托詞,而是因為,他朝著她,連眨了兩下右眼!
這是她和他小時候的一個暗號,約定的內容是,無論他說了什么,她都要乖乖的承認,并配合他,不可以拆穿他,也不可以讓別人看出破綻!
這個暗號源自于清翰哥哥剛從自閉中清醒過來不久,雖然一番瘋狗式的廝打嚇怕了欺負他們的少年,后來的一段日子,卻遭到了孤兒院的孩子們的集體抵制。
在他們兄妹負責打掃的區域,故意撒上垃圾,或者在有客人來參觀時,弄臟他們所有的衣服,諸如此類,很多很多。
每一次,被阿姨們抓住教訓的時候,她總忍不住抱住哥哥的胳膊,和他一起受罰。
幾次以后,哥哥卻告訴她,只要不是兩個人同時被抓,就是哥哥一個人的事情,并和她約定,眨兩次眼的信號,如果她不聽話,哥哥就不要她了。
第一次,她沒忍住,依然撲了上去,和哥哥一起受罰。
哥哥足足一個禮拜沒有搭理她,哪怕她被那群壞小子圍住,他也視若無睹的從旁邊走了過去。
失去哥哥的恐懼,讓她屈服了,從那以后,哥哥眨兩次眼,就成了她絕對不可逾越的界限。
而她,也眼睜睜的看著哥哥一次又一次受罰,直到兩個人年紀漸長,哥哥把孤兒院里的刺頭全部修理了一遍。
之后,一直到兄妹二人搬出,她成為哥哥助理,哥哥那時候雖然小有名氣,卻還是個新人,在片場也時不時的被欺負,比如剛剛按照副導演的要求化好妝,上場了卻發現,導演要求拍攝的,根本不是這一場戲。
看著被罵的狗血淋頭的哥哥,她睚眥欲裂,卻在哥哥的兩次眨眼的提點下,生生的止住了沖上去的腳步。
哥哥每次阻止了她出頭,卻在事后,又從口袋里摸出糖來哄她開心。
雖然她早就不吃糖了,依然會做出一副被哄的很開心的樣子,讓他放心。
這一次,清翰哥哥又眨了兩下右眼?
簡晗下意識的越過方清翰的肩,向著對面看去,關城一臉平靜的看著她,挑了挑雙眉,她一怔,又慢慢的轉過頭,對上了一雙幽深的近乎墨色的藍眼睛,而他英俊的臉上,脆弱的仿佛一擊就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