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猶如濃稠的墨硯,深沉得化不開。
遼闊的森林之中,山澗自然形成的內陸湖畔,霧靄消散。
幽幽的月光冷冷的照射在湖面,平靜安寧。
岸邊,火堆周圍。
紀由乃守在中毒虛弱的宮司嶼身旁。
遙望深幽的夜空,一雙淡而哀的美眸,若有所思著什么。
封錦玄手臂受了小傷,正在連哄帶騙的忽悠阿蘿給他處理傷口。
很快。
漆黑的夜空中,傳來了一陣漸行漸近,越來越清晰的直升機螺旋槳轟鳴聲,他們一行人齊齊朝著天空望去,就見三架直升機探照燈的光束不斷從天空往下掃動搜尋,陣仗很大。
是白斐然帶著救援隊和宮司嶼的人來了!
三架大型直升機無法同時降落。
只有白斐然親自駕駛的那一架,高難度懸停垂直降落在了宮司嶼他們所在不遠處的湖畔邊,而其他兩架直升機上的人,皆是快速空降而下。
各個身手利落,訓練有素。
紀由乃萬萬沒想到,特殊案件調查科也來人了!
只是這一次,路星澤并未出現。
來的是山鬼探員和花褲衩和尚川酒七。
金絲框眼鏡,斯文俊秀,面無表情。
白斐然一身白色西裝,瀟灑至極的從直升機駕駛艙跳下,大步流星的來到了紀由乃的宮司嶼的面前。
“少爺,紀小姐!抱歉,來遲了。”
紀由乃一見白斐然,頓時就有一種見到親人的感覺。
輕輕的將意識模糊,又陷入昏迷的宮司嶼扶靠在石頭旁,然后幽幽起身。
發生了太多事,三言兩語是絕對說不清的。
“他中毒了,某種能讓全身器官衰竭的神經毒素,必須快點送他去醫院。”
白斐然聞言,眉心一蹙。
旋即一聲不吭的命人將宮司嶼扶上了直升機機艙。
“紀小姐,您和少爺下次最好不要再不和我說一聲就冒然以身犯險,在沒有支援的情況下,倘若我來的不及時,后果難以想象!”
紀由乃眸光黯然,低下頭。
“是我要來的,這事怪我想的不周到,明明知道宮司嶼和我不一樣,我受傷不會死,可他不同,還任由他陪著我做這么危險的事,不會再有下次了。”
白斐然擰眉,不解的望著紀由乃一副似在責怪自己的模樣。
可他,絕無半分責怪紀由乃的意思。
“紀小姐,我的意思是說,以后少爺和您要去做危險的事,麻煩請提前告知,我好做足支援準備,接應你們。”
紀由乃只是意味不明,淡淡的瞥了眼白斐然。
然后輕輕應了聲:“好。”
紀由乃將裝有病毒原液的銀色手提箱,交到了山鬼探員的手中。
然后將祝津和溫妤,一個幫兇,一個受害者,一并交給了山鬼。
“山鬼先生,回去告訴路科長,女性連環失蹤案確實和湯森博士有關,人證、受害者、物證都在這,斷案是你們的事了,家屬重傷,我得先走了。”
紀由乃跟著和阿蘿、封錦玄一起,上了白斐然開來的直升機。
宮司嶼正躺在擔架上,已經有急救醫在替他做緊急搶救措施。
鐘凱的尸體被白斐然抱上了飛機。
從白斐然的口中,紀由乃得知。
原來,鐘凱跟了宮司嶼好幾年了。
是宮司嶼花高價從國際航空公司挖來的金牌機師,曾經是空軍飛行員,開過戰斗機,玩過武裝直升機。
自從宮司嶼成為宮家繼承人后,都是鐘凱駕駛著宮司嶼的私人飛機,陪宮司嶼飛遍世界各地,處理宮家生意企業的。
培養一個優秀的飛行員,少說都要花費上百萬。
更何況是鐘凱這種極為優秀的機長。
紀由乃還聽白斐然說,鐘凱是家中獨子,兩個老人好不容易靠兒子過上了好日子,如今兒子就這么沒了,恐怕遭受不了打擊。
一個小時后。
直升機飛入帝都城區。
快速降落在了帝都細菌病毒研究中心附屬醫院,頂樓的直升機停機坪處。
醫院內部所有最頂級的病毒研究專家教授,還有資歷最佳的護士,早早就候在了頂樓,直到機艙門一開,火速就將宮司嶼抬下,送入了搶救室。
當晚。
從搶救室被推出的宮司嶼,直接被送入了最高規格的無菌監控病房內。
隔著厚厚的一道玻璃,紀由乃穿著淡藍色的無菌服,戴著口罩和無菌消毒帽,在白斐然和身后一群教授級病毒專家的陪同下,進入了無菌病房。
“宮少爺的血液樣本,我們已經連夜送往國家細菌病毒預控研究總部進行分析了,很抱歉這位小姐,在目前世界已知的病毒細菌庫當中,我們并沒有找到宮少爺所中的病毒樣本。”
病床上,俊美至極的男人面色蒼白,唇色深紫,濃密纖長的眼睫下,眼圈青黑,他虛弱至極的躺在那,氣管被切開,插入了體外呼吸機,戴著氧氣罩。
紀由乃的手,在微微細顫。
她沒有勇氣,去觸碰此時此刻宮司嶼的臉龐。
心絞成了一團,生生的澀然疼痛。
“這個病毒應該是最新合成的新型能夠麻痹呼吸神經系統,以及使全身器官在短時間內快速衰竭的病毒體。”
“宮少爺送來的時候,已經出現呼吸困難的現象,如今,我們只能暫時盡全力維持他的生命各項體征,如果在七天之內,研究總部送來病毒抗體制劑,也就是俗稱的解毒藥劑,那么,宮少爺還是有活命的機會的。”
紀由乃唇微微扯動了一下。
喉嚨發緊,心口一窒。
抵抗著強烈的酸楚感,幽幽問:“如果七天內,沒有解毒藥劑呢?”
為首的老教授,垂首,沉默片刻,遺憾道:“那么,最多半個月,宮少爺便會全身器官衰竭而亡,藥石無用。”
全身的力氣,仿佛一瞬間被抽光。
紀由乃目光哀色的回眸看著身后一群醫生,“你們都出去吧。”
當整個無菌監控病房。
只剩下紀由乃和白斐然,還有病床上不省人事的宮司嶼時。
紀由乃無措的跌坐在地上。
上翹的杏眸溢滿淚水,雙手掩面,失聲痛哭。
她終于能體會到。
當自己消失。
當自己危在旦夕。
當得知自己有朝一日會死時。
宮司嶼那時候的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