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早在當初,在封家祖地那晚之后,自己對當歸的感情,早已經慢慢到了不可收拾,根深蒂固的地步……
但是,他已經沒有機會了。
姬如塵強忍住心中的傷痛,悲涼的凝望著懷中奄奄一息的人,鼻尖酸楚,握緊了懷中人的手,感受著當歸此刻已經冰冷的像冰塊的掌心。
他的生命在流逝,已經接近尾聲,他馬上就……
“封家祖地那天晚上……是我這輩子最落魄……也最幸福的時刻……你知道嗎?”對當歸強撐著,不愿閉上眼,他怕這一閉,就永遠,永遠都睜不開了。
“嗯。”俯身,埋在了當歸的脖頸間,姬如塵的肩膀在抖,他哭了,沙啞心痛,牽強的莞爾淡笑,聲音在顫,“于我,也是。”
“姬如塵……我舍不得你……舍不得我們的家……舍不得由乃……舍不得云霄……舍不得所有人……”話到一半,鮮紅的血液不斷從當歸的口中噴涌而出,他的衣襟被染得觸目驚心,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他痛苦的咳嗽不斷,緊緊揪住了姬如塵的衣襟,急促道,“我的時間不多了,我要……我要和司嶼大哥……說一句話……”
“好,我幫你把他喊來……”姬如塵眼眶通紅,喉嚨像是塞了一塊滾燙的石頭,難以下咽,酸澀痛苦,他抬眸看向了帝司,又看向了靈詭。
下一刻,徹底回歸的帝司,松開了摟著靈詭的手,來到了姬如塵的身側,俊美邪魅,且尊貴無比的他,伸手,撫上了當歸凌亂的黑發,聲音微沉喑啞:“我在這。”
“司嶼大哥……我喚你一聲大哥只因為……那時我親手了斷了我哥哥的命……你和由乃在我無家可歸,落魄至極時,不計前嫌……收留了我,將我當做你們的親人一般……衣食無憂……處處為我著想……所以,我這一生只能延用三次的天機命卦術……最后一次,給了你們……”
第一次,當歸在遇紀由乃之處,為救自己的哥哥,窺破天機,卻無法逆天而為。
第二次,他算到了自己的死亡。
第三次,本答應了東皇無極,替他扭轉乾坤,預測終局,可當歸卻瞞天過海,算的,是帝司和靈詭的未來……
“你聽我說……沒有,還沒有結束……事情遠遠沒有止于此……”當歸不住地搖頭,痛苦的擰著眉,吃力的說著,“我在天機命卦術中,窺視到了未來……看到了死亡,看到了離別……看到了那些要加害由乃的人……他們很危險……”
鳳眸冷凝,帝司暗驚,東皇無極勢力的瓦解,并沒有意味著一切的結束?還有更危險的存在,會對詭兒不利?不,他絕不會讓任何人再傷害到她!
“那些人……不會容許由乃這樣的存在,而且……詭計之神復生、死亡之神逃竄、災難之神逃亡、蚩尤大帝重現……黑暗眾神將再一次崛起……這個世界,會大亂,三界總局最終會瓦解,我看到了生靈涂炭……看到了血流成河……而這一切的關鍵……就在她的身上……我看見了一個巨大的陰謀……和這個陰謀比起來,東皇無極……根本算不上什么。”
“好,大哥知道了。”
帝司鄭重其事沉聲道。
當歸笑了,笑的俊秀純真,亦如初見時,他不諳世事,樂在逍遙,四海為家以天為被地為席,了無牽掛。
“姬如塵,再見了……”
當歸的瞳孔擴散,眼皮發沉,他再也支持不住了。
緩緩抬起手,想回抱住正擁著自己的男人,手在半空中發著抖,可最終,指尖從姬如塵的臉頰,一滑而過,垂落在地。
“我……”
“我也好愛你……”
可是曾幾何時,我不敢說愛,你太過耀眼,而我,太過平凡。
“阿呆……”姬如塵指尖顫抖,熱淚滾滾落下,“別走,求求你……”
當歸沒有再回答。
停止了呼吸,沒有了心跳。
自古方術之士,皆命運坎坷,短命而終,他們的靈魂無回,會煙消云散,歸于天地間……
在場的所有人,靜靜的低垂下頭,無聲的默哀。
他們都見到當歸的靈魂和軀殼,開始透明,開始消散,開始化為漫天如星光般璀璨的螢光,逐漸消失在他們的眼前……
靈詭從未見過姬如塵如此傷心欲絕,她的記憶還停留在數千年前,姬氏一族慘遭冥界滅族,姬氏一族被滅,她都沒在姬如塵的臉上,見到過如此悲痛的神情。
就像失去了全世界……
就像心死了……
她驀然伸手,將飄散在半空,化為點點螢火的殘魂攥緊在了手中。
那是當歸的殘魂。
里面還殘存著他所擁有的記憶。
靈詭緩緩閉眸,用心在感受著屬于當歸的那份記憶,想從他的記憶中,獲取她想知道的一些訊息,獲取他和姬如塵的過去。
當歸殘存的記憶碎片,在她腦海中如電影放幕一段段閃現而過。
有悲歡離合,有喜怒哀樂,有幸福知足,有悵然若失……
姬如塵悲痛的哀嚎回蕩在人皇墓尸橫遍地的地宮中,震蕩著每一個人的內心。
當歸只是凡人之軀,天機命卦術三次終結,魂亡身死,什么都不會留下。
縱然是蔣子文想破例免死,也無濟于事。
就算是姬如塵想用靈詭的回魂鏡救活當歸,可回魂鏡必須要完整的靈魂和軀殼,若沒有,便無法使用。
靈詭再睜眸的時候,清冷的美眸底清明一片,她收起了復雜深邃的眸光,再一次將目光聚焦到了那只自始至終都停在姬如塵肩膀上一動不動的“禿毛雞”上。
那是只鳥。
不知為何,靈詭越看越覺得這鳥眼熟。
當歸的死,仿佛給這鳥帶來了巨大的打擊,它整個鳥都呆了,不叫也不鬧,眼睜睜的看著當歸消失在姬如塵懷中,才撲棱著它那羽毛燒焦的翅膀,想去啄撈漂浮在半空當歸化成的螢光,嘰嘰喳喳的,可憐極了。
“鸞鳳雛鳥?”靈詭赫然一驚,輕念四字,恰巧落入蔣子文耳中。
“嗯,那鳥本該是我送你的禮物,卻在鬼市被帝司搶去送于另一個你,哪知陰差陽錯,認這孩子做了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