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歸徹底消失了。
什么都未留下,連一縷布衣,一撮碎發,能留給姬如塵做念想的遺物,也沒有。
姬如塵眼眶發紅,喉頭哽咽,死死忍住,可淚卻依舊漱漱落下,他一直保持著擁當歸的動作,僵坐在那,懷里卻什么都沒有,仿佛失去了全世界。
帝司單膝蹲地,和流云一道在姬如塵身邊陪著他。
不知不覺,他和姬如塵、流云似乎也成了極為要好的同伴、家人。
而他的身側,靈殤正一臉傷心委屈的看著自己。
靈詭正站在不遠處,凝視那只跌跌撞撞哭噎鳴啼的鸞鳳,小家伙就像失去了自己的媽媽一樣,整個鳥都呆了,可憐極了。
“神界……我回不去了,三界總局還在通緝我,現在的我就像一個無家可歸的喪家之犬,若是姐姐也不認我,那我所做的這一切……意義在哪?你告訴我?”
靈殤是真的被靈詭的絕情給嚇住了,傷心不止,更委屈至極。
后悔嗎?
靈殤捫心自問過。
做這一切,救人,背叛神界、三界總局,后悔嗎?
靈殤瑰麗的紫眸暗含難過,他偷覷輕瞥著靈詭高傲毒冷的背影。
沒有,從來都沒有。
他從頭到尾,只不過想讓自己的姐姐認自己,僅此而已。
帝司深思熟慮一番,心知靈殤現在除了他們,真的沒有后路了,轉而站起身,帶著靈殤就朝著靈詭走去。
“詭兒。”
他微沉悅耳的低音剛響起,靈詭側眸冷瞥,打斷。
“要是來說情的就滾。”靈詭的眼底,沒有溫度,“我說了,我沒有弟弟。”
墨發被松垮綰在腦后,額角垂下兩縷微卷發絲,媚惑而動人,靈詭話落,就見不遠處那只小鸞鳥搖搖晃晃的朝自己走來,勾唇淡笑,蹲下了身,朝鸞鳥伸出了手。
對待一只鸞鳳都如此溫柔,卻不愿正眼看靈殤一下。
這種漠視,這種絕情,讓靈殤緩緩垂下頭,瑰麗的紫眸掠過濃重的失望和悲涼,如同被徹底拋棄的喪家犬。
他轉身不語,走開了。
也不強求,也不乞求,找了一個角落,孤獨的坐在那,仿佛在靜靜等待最終的裁決和審判,等待著三界總局、神界和冥界來人,將他緝拿帶走。
望著孤獨坐在角落的少年,蔣子文晦暗深邃的寒眸凝著復雜的冷芒,就這么遠遠觀望了片刻。
他遲遲沒有邁出那一步,向那少年走去。
周圍的人,看上去都是向著宮司嶼,也就是帝司的。
沒有任何人去安慰他。
最終,在原地佇立許久的蔣子文,大步流星朝著靈殤走了過去。
在他面前站定,居高臨下俯視。
“起碼你擁有過神帝獨一無二的寵愛,你是他最疼愛的小兒子,可你姐姐,什么都沒有,一個死后連名號都被神界抹去的存在,可你起碼還享受過神帝給予你至高無上的地位和眾神萬民的景仰……”
“靈殤,或許你不知道,你擁有的一切,是你姐姐用命換來的,神帝寵你,是因為清瑤姬死了一個女兒,他想把對靈詭的虧欠,彌補在你身上,所以,神帝才如此珍視你。”
“給她一點時間,讓她自己想通。”
靈殤抱膝埋在雙臂間,聞聲,懨懨仰眸,對上了蔣子文深邃的寒眸。
“我若被押入秘密監獄,你會來看我嗎?”
蔣子文許久未言,沉默一陣,才渾厚低沉,霸氣開口:“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猛的一怔,靈殤紫眸漾著光亮,似不敢相信蔣子文的話。
“你……”
單膝蹲下,蔣子文伸手,拭去了靈殤眼角微紅的淚跡,怕是真傷心難過了,不然,又怎么會默默躲在角落像一只受傷的困獸,獨自落淚?
“畢竟是弟弟。”
拍了拍靈殤的腦袋,蔣子文驀然低沉俊笑,那如暮鼓晨鐘般渾厚沉沉的嗓音,讓人一陣恍惚失神……
“如果沒有靈殤,我們這些人都還被關押在三界總局最高秘密監獄中,復活你,更是天方夜譚。”
帝司蹲在靈詭身邊,極有耐心的緩緩解釋。
“宮司嶼是你另一個名字?”
靈詭聽而不聞,轉移話題。
“嗯。”
“紀由乃是誰。”
“你。”
“嗯?”靈詭一邊逗弄著跳入她掌心的鸞鳳,小家伙好像很著急,想找靈詭幫忙的樣子,但靈詭不理會它,只是逗它玩。
“說來話長,簡單講就是,你死后,我帶著你的真身,找到了這個與世隔絕不為人知的地方,然后陪著你長眠于此。沉睡前,我給予了拜無憂他們一個艱巨的任務,就是不管花費百年、千年,或者更久的時間,在歲月的長河中,要找到能夠重鑄你靈魂的辦法,復活你,而紀由乃……就是最成功的作品,她雖是凡人身軀,可靈魂卻是重鑄后真正的你。”
靈詭聽得云里霧里,若有所思,“那宮司嶼呢。”
“他出生時就是一個死胎,所以我封印了靈力,封印了記憶,附身進了他的身體中,利用他的身份,隱匿于世,等待冥冥中與你重逢的機會,我只是想告訴你,哪怕我們彼此互不相識,我也不會放過你……”
“那具女尸是誰。”
“她叫衛靈綰,復活你時的一個失敗品,她是三千多年前古滇國人,而那時的我,擁有另一個名字,莊幽。”說著,帝司牽起靈詭的小手,十指緊扣,“詭兒,無論哪一世,我們都不曾分開過,我眼里不曾有過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一直都是……”
看似無動于衷的靈詭,眼底卻深藏起了幸福的喜悅,“原來你這么愛我?我以前,從來都不知道,總覺得現在的你,像變了一個人,從前那個尊貴萬分,傲然于世,睥睨天下蒼生的人皇,如今倒是能屈能伸了。”
聞言,帝司高挑劍眉,冷然輕哼:“那也只對你。”
“這鸞鳳有名字嗎?”本以為靈詭還會接下去說些什么,卻不想,她話鋒又轉,思維跳躍,讓人摸不著頭腦。
“云霄。”
鸞鳳乖巧的呆在靈詭的掌心間,似能感受到靈詭身上可怕危險的氣息,它不敢瞎鬧騰了,只是不斷地用喙去啄靈詭的廣袖,鸚鵡學舌的不斷重復一個三個字:“救……救救……救媽媽……”
“哦?你這小破鳥是在向我求救,讓我出手救你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