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若晴朝沐子川劈頭蓋臉就是一通罵。
在罵人這塊,她的氣勢直接傳承譚氏,并且青出于藍勝于藍。
罵得唾沫橫飛,罵得沐子川低著的頭,恨不得垂到泥心里去。
也罵得沐子川面紅耳赤,無地自容!
“你為啥不吭聲?你倒是說話呀?”
楊若晴罵累了,再次質問。
“到底出了啥事兒?為啥你不回村要躲到這里來買醉?”
聽到楊若晴的問,沐子川搖頭,笑得一臉的苦澀。
“我沒用,我真沒用啊,我就是一個只會讀死書的廢人……”
他一臉沮喪的道。
“晴兒,你回去吧,甭管我了。”
“咱那么好的決策,被上面的人給否決了……”
“你回去跟鄉親們說,河渠不挖了,大家伙兒該干啥干啥,我沐子川是個不中用的廢人……”
“沐子川!”
沐子川的話還沒說完,身后突然響起駱風棠的一聲爆喝。
如同一個霹靂,炸得沐子川愣了下。
他轉過頭去的瞬間,駱風棠動了。
高大魁梧的身形,挾裹著一股勁風朝這邊撲了過來。
駱風棠一把揪住沐子川的衣領口,將他整個人從凳子上拎了起來。
沙包大的拳頭,照著沐子川那張清俊的小白臉上砸了下去。
“嘭!”
“呃……”
沐子川悶哼了一聲,栽倒在地。
駱風棠沖了過去,俯身揪住沐子川的衣領口,朝他怒吼。
“沐子川,你還是個男人嗎?”
“遇到一點困難,就認慫了?”
“你不是喜歡晴兒嗎?你不是一直想要跟我競爭,搶奪晴兒嗎?”
“就你這個樣子,慫包,軟蛋,你配喜歡她嗎?你配跟我競爭嗎?我呸!”
沐子川一邊臉高高腫了起來,嘴角還溢出了血絲。
他卻顧不上去擦拭,睜著眼,直勾勾望著面前的駱風棠。
駱風棠還在火頭上。
“不就是策略被駁回了嗎?又不是天塌下來了。”
“駁回了,咱一塊兒想法子,再去說服上面的人就是了嘛,至于像你這樣,撂個爛攤子就不管了?”
“水不退,受災的是鄉親們,你娘也在里面啊!”
“你不管鄉親們的死活,你娘的死活,你小子總該管吧?”
然后,駱風棠松開了手,起身站到一旁跟。
他指著地上的沐子川:“你要是個男人,你就給我站起來,咱接著再干。”
“你要認慫了,你就像狗一樣趴回地上去。”
“缺了你,那水,我跟晴兒接著治!”
駱風棠說完這些,不說了。
楊若晴也沒再開口。
她想要說的,駱風棠已經全部替她說了。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接下來,如何抉擇,就看沐子川自己了。
沐子川坐在地上,目光直愣愣在駱風棠和楊若晴的身上看了一圈后。
他一咬牙,從地上爬了起來。
“我不認慫,我沐子川不是慫包!”
他漲紅著眼,雙手捏拳,朝二人幾乎是吼出了這句話。
駱風棠和楊若晴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同時松了一口氣。
把桌子隨便收拾了下,三人坐了下來,重新合計治水的事情。
從沐子川的口中,楊若晴獲悉。
長藤結瓜的治水策略,沐子川剛呈上去,就得了張大人的重視和贊同。
可是,另外一位欽差大臣徐大人,卻極力反對。
徐大人反對的理由是,挖河渠,費時費力,且勞命傷財。
而且眼下大水圍困,挖河渠無疑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然后徐大人還將沐子川給狠狠訓斥了一番,責怪他辦事不力,讓他回來反省。
“這么好的治水策略都被駁回,那個徐大人到底想要干嘛?”駱風棠皺著眉道。
“那他自個,又琢磨出啥更有效的治水策略了沒?”他問。
沐子川搖頭。
“徐大人說,治水不能急,得從長計議。”他道。
“可在我看來,徐大人這壓根就是拖延之辭,老百姓的疾苦,他壓根就不放在眼底。”
“駁回我的策略,也并非當真覺著不可取。而是……”
沐子川欲言又止。
楊若晴冰雪聰明,聽到此處如何不懂?
“徐大人和張大人,是不是明爭暗斗的?”她問。
沐子川點頭。
“你們不是外人,告訴你們也無妨。”他道。
“實不相瞞,大齊圣上已近年邁,近年來立儲一事提上日程。”
“諸位皇子皆已成年,一個個問鼎之心躍躍欲試。”
“朝中文武大臣,內閣三老,王公貴族,以及大齊的幾大名門望族,暗地里都在站隊。”
“而徐張二位大臣,在立儲一事上,分屬不同的陣營。”
“所以,賑災治水,于二人而言,也是斗法的一種。”
“我乃張大人的門生,若是我的策略取得了奇效,圣上嘉獎下來,徐大人自然是不悅的。于是,他才駁回……”
聽完沐子川的解釋,楊若晴和駱風棠恍然大悟。
駱風棠氣得用力捶了下桌子。
“這都啥當官的呀?就看著自個那一畝三分地的收成,不管老百姓死活,惱火!”他道。
楊若晴也是冷笑著搖頭:“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
“官場波云詭譎,真是領教到了!”她道。
沐子川也是一臉感慨,致仕這條路,當真不好走啊。
不是只會做學問就行了的,明爭暗斗,勾心斗角。
自己這還沒觸及到權力的中心點呢,就已覺著疲憊了。
可是,路是自己選的,再難,也得硬著頭皮走下去。
“我所知曉的情況,大體上就這些了。”沐子川把話題拉回了正軌。
“現在的問題是,我們長藤結瓜的治水策略被駁回了,眼下怎么辦?”他問。
駱風棠皺眉,陷入思忖中。
楊若晴手肘擱在桌面上,拇指食指輕觸著精巧的下巴,也在琢磨。
片刻,她眼前一亮,打了個響指。
“我想到一人,或許,他可以幫咱解這燃眉之急。”她道。
“誰?”
駱風棠和沐子川幾乎異口同聲問。
楊若晴道:“白老五!”
駱風棠恍然,眼睛也亮了起來。
沐子川則是一頭霧水:“白老五是誰?我沒聽說過此人……”
楊若晴勾唇:“你要聽說過那才叫怪了呢。”
“白老五我們都喊他白叔,他在南方軍營里當差,跟我和棠伢子都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