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蘭州,欽差大臣沐子川和副手大安下榻的營帳里。
“子川哥,最新消息,八十里地外的營口縣上百個饑民沖到了縣衙,把縣衙給砸了。”
“縣令帶著一家老小跑了,現在營口縣一片混亂。”
大安急沖沖闖進營帳,把剛才打聽到的最新消息告訴沐子川。
沐子川正站在書桌前面,雙手被在身后俯瞰著面前書桌上攤開的一張河蘭州地圖。
聞言眉頭輕皺在一起。
思忖了片刻后,道:“大安,傳令下去,即刻拔營啟程,往南面百里地外跟長淮州交接的地方退。”
“好,我這就去傳令!”大安轉身匆忙出了營帳。
營口縣城郊外。
夜色中,一行五六騎的隊伍,清一色的黑衣侍衛,護送著中間一輛黑色的馬車在夜色中不緊不慢的朝前方的營口縣行駛而去。
突然,前面的路邊草叢里一個人影沖了出來。
“保護主子!”
隊伍最前方馬背上的那個侍衛低吼了一聲,寒光一閃,腰間的佩劍已握在了手里,凌厲的視線鎖定前方大路上正在移動的身影,殺氣頓起。
前方路上那個身影還沒走兩步就‘噗通’一聲,一頭栽倒在地上。
“救……救命……”
那身影在地上發出痛苦的呻吟。
“什么情況?”
馬車的車簾子里傳來男子低沉的詢問聲。
“回主子話,前方路上躺著一個人,喊救命。”為首的那個侍衛道。
“去看看。”車廂里傳來淡淡的吩咐聲。
“是!”
侍衛下馬朝前方掠去,很快又折返,“回主子話,看衣裳穿著應該是個災民,不過看他身上好像生了很多的瘡,都潰爛了!”
“都潰爛了?”車廂里的男人沉吟了下,隨即,車廂簾子被撩開,一個穿著黑袍,頭上戴著黑色金絲大斗篷的中年男人下了馬車。
月光下,他的臉一半隱在暗影之中,一半露在月光之下。
露在月光之下的那半張臉,酷似當今的九五之尊齊皇。
中年男人邁著沉穩從容的步伐來到那個倒地的災民身前,微俯下身去打量著著地上的災民。
“老鄉?你聽到我說話嗎?”他微笑著問道。
地上的災民睜開眼,看到面前的中年男人,如遇救星。
他掙扎著伸出手去,試圖拉住中年男子的褲腳,中年男子卻往后退了一步,臉上保持著淡淡的微笑。
“老鄉你怎么了?是餓了還是生病了?”中年男子問。
地上的災民艱難道:“又餓又生病,我們村好幾個人……跟我一樣都生病了,都死、死了……”
“老爺,救、救我……”
他掙扎著又想來抓中年男子的褲腳,中年男子卻站直了身。
“好,我救你!”
他轉身,對身旁的侍衛使了一個眼色。
侍衛會意,上前來一掌拍在那災民的背上,災民哼都來不及哼一聲一頭暈死過去。
侍衛拿來一只麻袋將那個災民裝在麻袋里,一把丟上了馬背。
天快亮的時候,中年男子一行到了營口縣城的城墻外面。
中年男子吩咐那侍衛道:“找一處人流量最多的地方,把那個染了瘟疫的災民丟那就行。”
“是!”
侍衛扛起麻袋,趁著夜色,足尖點地,敏捷的翻上了城墻進了縣城。
這邊,中年男子雙手背在身后,望著侍衛消失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然后,他又轉過身去,遙望著京城的方向,一雙如老鷹般凌厲的眼睛微微瞇起。
“皇兄,你坐那龍椅太久了,是時候讓你下來轉轉,換把凳子了,哈哈哈……”
楊若晴不知道自己托順風鏢局捎過去的信大安和子川他們有沒有收到。
但是,從河蘭州那邊,又有新的消息傳回來了。
這回帶回消息的不是別人,是走南闖北的閆懷安。
閆懷安已經快要七十歲的年紀了,可是老爺子身體骨康健,紅臉膛,牙口好,喜歡大口的吃肉大碗的喝酒。
雖然他生了三個兒子,三個兒子也跟他一樣做生意,老早就讓他回大遼去養老享清福。
可是閆懷安老爺子閑不住,每一年都要自己親自帶商隊來兩趟長坪村探望拓跋嫻,順便給拓跋嫻送來一批北方的東西。
這不,今年這個時候即使鬧災荒,但閆懷安的商隊還是輾轉著到了長坪村。
“干旱,蟲災,沿路看到最多的就是大規模逃亡的災民。”
屋子里,閆懷安手里端著一碗茶,正跟拓跋嫻,楊若晴以及那日松和蕭雅雪他們說著這一路過來的見聞。
“很多地方,打砸搶,官府都快要鎮壓不住了。”
“我們商隊剛進河蘭州地界的時候,看到那路邊的野菜全都被挖光了。”
“樹皮也被剝了個精光,有的地方,還有人在挖一種叫做‘觀音土’的土巴在吃。”
“商隊打從集鎮經過,看到最多的就是頭上插著稻草,賣兒賣女賣身的……”
“路邊,那些餓死的尸體也沒人收拾,野狗在啃食,”
“荷蘭一個叫營口縣的地方,又開始鬧瘟疫了,就跟幾年前眠牛山這一帶的瘟疫差不多,聽說營口縣在短短三天內,好幾個村莊,整村整村的死人。”
“那些被感染了的村子,整個都被封起來了,一把火連人帶屋子全燒了,”
“或許這里面也有那么幾個沒有感染的,也一并被燒死了,哎,這一路走過來,看到的真的是人間地獄啊,慘不忍睹!”
閆懷安說到此處,忍不住輕輕搖頭,嘆息不止。
拓跋嫻和楊若晴她們也是聽得眉眼輕皺,拓跋嫻道:“這樣的亂,如果不進行快速有效的鎮壓和安撫,很快就會出大亂子。”
楊若晴道:“已經出了。”
拓跋嫻驚訝的看向楊若晴,“怎么說?”
楊若晴道:“大安上回在信里說,營口縣那邊的災民集結了一百多號人,沖去縣衙那里把縣衙給砸了,縣太爺都跑路了。”
閆懷安道:“確實有這事,我也聽說了。”
“而且,我過來的時候還聽說了一件事兒,不知是謠傳呢,還是真有其事,如果是真的,那正如嫻夫人所言,恐怕真的要出大亂子。”
“什么事啊?”拓跋嫻問。
閆懷安看了眼眾人,斟酌了下,然后又扭頭看了眼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