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婦人都搶著對對黃毛表達關心,“你雙身子,就別到處亂走啦,找個地兒坐下來好好歇一歇……”
黃毛笑著道:“我這孩子還算乖,不咋鬧騰。”
又有人恭維道:“他爹是舉人老爺,這孩子八成也是個斯文書生,將來考狀元的。”
恭維聲不斷,讓黃毛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這當口,有個婦人席卷著一股香風來到了黃毛的身旁,一把就扶住黃毛的手臂,故作驚訝的道:“哎呀侄女兒,你挺著個大肚子咋到處晃悠呢,待會把我乖乖侄孫累到了可咋整?”
“來來來,姑媽扶你到這邊來坐一會兒……”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黃毛的大姑媽,那個嫁到楓林鎮油坊主家的那個。
黃毛對這個姑媽真的是從骨子里沒好感。
但是礙于今天這大庭廣眾的場合,她又要注意一個晚輩對長輩,主人對客人的禮數。
黃毛不動聲色的把手臂從馬臉婦人的手里抽脫出來并站開一些。
她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對馬臉婦人道:“多謝姑母關心,我沒事的,姑母是遠道而來的客人,還請去坐吧。”
黃毛臉上的笑容,客氣中帶著淡淡的疏遠。
馬臉婦人不傻,還精明著呢,黃毛的態度讓她感受到了什么,她也不惱,親和一笑道:“成,今個你是東道主,舉人夫人,那你先忙活,姑媽我先去坐了,等會吃完了酒席咱再說體己話。”
黃毛淡淡一笑,心道鬼才跟你說體己話呢!
小時候我和弟弟去你家拜年,堂屋里大家伙兒都在吃飯喝酒,你把我們姐弟倆拽到后院灶房吃剩飯剩菜。
弟弟小,捧不穩大碗,掉到地上摔碎了,你當時就打了弟弟一巴掌。這些事兒我一直記在心里呢,我爹娘也都記得,你敢來說體己話,我們就要跟你好好算算當年的舊賬。
酒席進行得很是順利。
酒席結束后,吃飽喝足的賓客們陸續散去。
在后院洗碗筷的時候,桂花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
孫氏看出來了,過來關心了詢問了兩句。
桂花看了眼四下,確定此刻其他人都在那邊做事,于是壓低聲對孫氏道:“我家那個媳婦不省心啊!”
“咋啦?又跟你吵架了?”孫氏問。
為啥要加個‘又’,因為桂花家的這個媳婦鄭氏,自打進了長庚家的門,就沒少跟長庚家的兒子吵架,吵完了還跟公婆吵。
聽到孫氏的問,桂花漲紅著臉點點頭。
“我在想,當初娶她做媳婦,是不是坑了我家兒子。”桂花嘆息道。
孫氏愕了下,隨即想到桂花家這媳婦的來頭。
是鄭家村里正的小女兒。
人長得不賴,出閣前是鄭家村的村花,聽說好多鎮上有錢的員外都想抬她做小妾。
鄭家村里正是個執拗的人,打死都不松口。
家里條件在鄭家村也算不錯的,上頭三個哥哥,也是被爹媽捧在手掌心里長大的。
“你媳婦出閣前是家里的幺女,就跟我家梅兒那樣的,爹娘自然多寵溺了一些,本性應該都不壞的。”孫氏只能如此安慰。
桂花搖搖頭,“從前我也一直是這么覺著的,也一直在容忍,總想著菩薩有靈,看我善待別人家的閨女,也能保佑我的閨女在別人家做媳婦,婆婆能夠寬容一些。”
“可如今我發現,我家這個媳婦是真的不行,這品性就有點問題。”桂花道。
“啥意思啊?鄭氏到底咋啦?”孫氏更加詫異,追問道。
她又抬頭看了眼四下,突然想起啥,“對了,我好像有三五日沒見著她了,今個又這么忙,也沒去留意她,她可過來吃酒席了?”
桂花搖頭,一臉的頹喪。
“哪里還過來吃酒席哦,三四天前就回娘家去了。”桂花道。
“啊?”孫氏蹙眉,“這咋動不動就往娘家跑呢?小兩口子鬧點小別扭,老往娘家跑,小事兒都弄成大事了。”
桂花道:“哎,這回可不是跟我兒子,我兒子哪里敢招惹她哦,她現在在我們家里就是個女王。”
“長庚上回跟運輸隊去杭州那邊跑貨回來,到家還沒坐穩,我那媳婦茶都沒給長庚倒一碗,就伸手要錢了。”
“長庚掏出三兩銀子給了她,她掂量了幾下,還嫌少。”
“后來回了自個屋里,長庚偷偷從鞋筒里掏出二兩銀子來給我,讓我好生收著,回頭買米買糧,人情往來。”
聽到這話,孫氏的眉頭皺了起來。
孫氏也曉得桂花家自打媳婦鄭氏進門,桂花和長庚就稀罕得不得了。
覺得自家兒子其貌不揚,一只腳因為有一回從牛背上摔下來還有點小瘸,竟然能娶到這么一個標致的媳婦,做夢都笑醒。
尤其是鄭氏進門就生了一個小孫女,小孫女的長相隨了鄭氏,小模小樣也是漂亮得很,這下桂花和長庚兩口子就更加樂呵了。
鄭氏仗著這一家人對自己的稀罕,又喊來娘家人撐腰,把長庚家的掌家權從桂花手里給接過來了。
話說的漂亮,說是媳婦進門了,往后就該桂花享清福的時候到了,人情往來啥的,做媳婦的來操心,有啥不妥當,婆婆隨時指點。
“長庚都把錢交給她去管了,她咋還鬧脾氣呢?”孫氏不解的問。
桂花道:“估計是嫌少吧,這大半年都鬧饑荒,其實我們家的家底是一點都不慌的,何況還有慶安郡的親家那邊,每個月都要打發管家給我們送米糧物資過來。”
“我們家的日子,真的過的還不賴。可是,我那媳婦不知足,明里暗里的貼補她娘家,”
“我和長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大家是做公婆的,也是做爹媽的,我家小雨心疼我們,貼補我們,那媳婦心疼她娘家,貼補娘家,也隨她去吧。”
“可是,我那媳婦還是不知足,這不,暑天的時候,小雨帶著我那小外孫從秀水鎮回來了。”
“當時在村里住了幾天,當時你和晴兒都過去看望她們母子去了,晴兒還送了降暑的冰塊去了,你還記得不?”桂花問。
孫氏忙地點頭道:“記得,咋不記得了?小雨那孩子七八個月,正是可愛得緊的時候呢。”
“光著腚兒,系著一塊紅肚兜,脖子上掛著長命百歲的項圈,跟那年畫上的娃娃似的。”
桂花一拍手,“這就對了,我那媳婦啊,偷了我那外孫的金項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