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譚氏這句話,楊華梅的臉色翛地就變了。
“好,我曉得了。”然后轉身朝屋門口走去。
譚氏真俯身摸索著幫狗蛋換尿布,壓根就沒留意那么多,倒是老楊頭瞧見楊華梅黑著臉往門口走,忙地喊住了她。
“梅兒,咋來了都不坐一下就走啊?”老漢問。
楊華梅腳下頓住,卻沒有回頭,冷冷道:“不坐了,家里還有事兒,先回了。”
撂下這話,楊華梅頭也不回的出了屋門。
老楊頭愣了愣,隨即將問詢的目光投向楊若晴和鮑素云:“梅兒這是咋啦?咋一副跟人賭氣的樣子啊?”
鮑素云和楊若晴交換了個眼神,兩個人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猜測,但又都很有默契的不說出來。
鮑素云搖了搖頭,埋下頭去接著給譚氏打下手。
楊若晴則道:“我不覺得啊,或許我姑是家里真有事兒吧,就抽個空過來瞅瞅爺你的病情。”
老楊頭“哦”了一聲,有點若有所思的時候他就會習慣性的去摸腰間的旱煙桿子,卻聽到楊若晴輕咳了一聲。
老漢回過神來,把手收了回來,對楊若晴這尷尬的笑了笑道:“搞忘記了,我這幾日都沒咋抽煙喝酒呢,咳嗽好一些了。”
楊若晴點點頭,確實是好一些了,從進門到現在,就聽到他咳了一聲。
而不像前兩日過來,他咳的就沒完沒了。
“那爺要繼續堅持,服藥期間煙酒和辣的都要全面禁止,不能存著僥幸,不然會觸發的。”楊若晴接著道。
“一旦觸發了,之前的這些努力就全都打了水漂,又得從頭再來。”她叮囑道。
老楊頭像個孩子似的連連點頭。
確定老楊頭的咳嗽好轉了一些,楊若晴也就沒其他啥事了。
至于留在這里看譚氏給狗蛋換尿布,說實話,她毫無興趣。
所以,隨便逗弄了狗蛋幾下,楊若晴便跟鮑素云一塊兒告辭了。
出了東屋,身后依稀還傳來譚氏逗弄狗蛋的聲音,以及老楊頭伴隨著的幾聲低笑。
鮑素云扯了下楊若晴的袖子,壓低聲問她:“小娟被狗咬了,我們要不要進去看下她啊?”
楊若晴直接搖頭:“用不著。”
鮑素云又朝對面的西屋那里瞥了一眼,“那荷兒那邊呢?”
楊若晴再次搖頭:“更用不著。”
鮑素云‘哦’了聲,“那咱回去吧。”
兩個人離開老楊家老宅,剛拐過這邊的彎兒的時候,便見到楊華梅縮著肩膀站在這墻角下。
鮑素云驚訝了,快步走過去:“梅兒你咋還在這兒呢?你不是早就回去了嗎?”
楊華梅沒吭聲,只是撩起眼皮子看了眼鮑素云,便搖了搖頭,所有的不開心全都寫在臉上。
鮑素云還想追問點啥,楊若晴走了過來,對她們道:“這里好冷,也不是說話的地兒,都去我家吧,我給你們泡黑芝麻糊喝。”
楊若晴家的堂屋里,生著炭火盤子,暖呼呼的。
楊若晴招呼著鮑素云和楊華梅過去烤火,然后給她們兩個泡了兩碗香甜的黑芝麻糊,又拿了一碟子雞蛋糕過來。
“來,姑姑,吃塊雞蛋糕心情就好了。”楊若晴道。
楊華梅拿了一塊雞蛋糕在手里,道:“我沒事兒,就是心里有點不大自在。”
“不大自在不就是心情不好嘛!”楊若晴道,“來,吃點甜的心情就好了,我一直就是這樣調節的。”
楊華梅嘆了一口氣,道:“有些事兒,不是吃塊甜的就能好的,我從前沒出嫁前沒心沒肺的,就算不吃甜的我也傻樂傻樂,如今自個做了娘,曉得日子不容易,哎,再也沒從前那樣傻樂傻樂了。”
“我呀,真是有些懷念當初沒出嫁的時候,那會子在娘家做姑娘,爹也寵著,娘就更是呵護著……”
“姑姑啊,你的快樂回憶,可是建立在我們的痛苦之上啊!”楊若晴忍不住打斷了楊華梅的話,調侃道。
“你是不曉得當年,我們姐弟站在鍋臺邊看著我娘給你做豬油紅糖荷包蛋時的那種感覺,真的饞死人啊!”
“那時候你每天吃荷包蛋吃到想吐,我們可是羨慕到哈喇子都快要流干了呢,偏生我奶偏心眼,看的嚴,你吃剩下的荷包蛋的湯水都不給我們喝,哎!”
聽到楊若晴這番話,楊華梅一臉的尷尬,同時也一臉的內疚。
“晴兒,對不住,要是我能帶著這會子的想法重新回到那時候,我咋地也要偷偷給你,給蘭兒,給大安小安這些小孩子們一人留一只荷包蛋的,那會子我整個人渾渾噩噩的,除了吃就是睡,跟豬一樣……”
“姑姑,別這么說,其實說白了,你那時候也是年紀小,而且,從來沒有人跟你說過那方面的道理……”楊若晴寬厚一笑,又反過來安慰楊華梅。
楊華梅點點頭,更加羞愧的垂下頭去。
“我就實話說了吧,今個我心里真的不大舒服,因為我爹我娘對狗蛋的那個態度,讓我突然就有種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孫子是自家的,外孫是別人家的,那種,那種說不上來的很不爽的滋味!”楊華梅喃喃著道。
楊若晴和鮑素云對視了一眼,然后鮑素云笑了笑,對楊華梅道:“梅兒,你別多想了,我倒是沒覺著爹娘對你有啥異樣啊,你終究是他們的親閨女,不疼你疼誰啊!”
楊華梅苦笑道:“若是他們從前對我一般般,對大白和小黑也一般般,我倒也不覺著啥。”
“就因為從前對我太好了,如今,有了狗蛋,他們的心思全都在狗蛋身上了。”
“說實話,我有自知之明,我也曉得我是外嫁之女,大白小黑都是姓王,本不該來跟狗蛋爭這個寵,”
“可是,我這心里還是很不平,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酸溜溜的,可是,卻又找不到正當的借口發泄,憋著,難受……”
“你那叫落差感。”楊若晴打斷了楊華梅的話道。
“落差感?”楊華梅詫異的問。
楊若晴點頭,“落差感是對比出來的,正因為之前我爺奶把你當做掌上明珠,幾個兒子都比不上你這幺女在他們心中的分量。”
“我奶的一雙眼,幾乎是為了小姑你哭瞎的,對大白小黑,我奶和爺明著暗著的貼補,其實我們大家伙兒都是曉得的,只是不想說破而已,”
“橫豎孝敬給了爺奶的銀子,就是他們自己的,咋樣支配那是他們的權力和自由。”
“只要老人開心就行了,姑姑你說呢?”楊若晴問。
楊華梅的臉刷地就紅了,一手拿著裝了黑芝麻糊的碗,一手拿著一只雞蛋糕,尷尬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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