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若晴摘下身上的披風，跟小環這笑著道：“是的呢，去東海看他祖父去了，昨日這個時候上的船，這會子估計早過了湖光縣了。”
小環道：“辰兒咋不能多過幾天再去呢？今個才正月初三……”
楊若晴笑著道：“他那邊的祖父生病了，辰兒有點急。”
小環點點頭：“辰兒是個孝順的好孩子。”
邊上的駱大娥附和著道：“咱老駱家的孩子都孝順，棠伢子當年才幾歲大的時候，就很懂事了。”
“我記得那一年也是正月，我想留他在咱家多住幾日，死活不樂意，就得跟著他大伯回長坪村來。好像大伯不在邊上，這姑姑家的飯菜都吃得不香啦，哈哈哈……”
對于駱大娥說到的關于駱風棠小時候的事兒，楊若晴只是干笑了聲，壓根不搭腔。
駱風棠小時候的事兒，無數個夜晚，他擁著她在懷里不知道說了多少遍。
對駱大娥這個姑姑，他是半點溫暖和親情都沒有感受到，因為她比陌生人對他還要苛刻，勢利。
或許駱鐵匠賺到了一點錢的那兩年，駱大娥對駱風棠稍微好一點，還會給他做鞋子，可是鞋子送過來，駱鐵匠就會付出鞋子幾倍價錢的錢給她。
這樣穩賺的買賣，她當然樂意做啊，所以那時候就會說‘我家侄子……’
后來駱鐵匠沒賺到錢了，駱大娥立馬就翻臉了，駱風棠說他印象最深的一回是去周家拜年。
吃飯的時候，明明座位夠的，周家其他親戚家的孩子們都能坐上凳子吃飯，而他，卻因為駱鐵匠那天臨時有事，就打發駱風棠一個人去了。
結果吃飯的時候，駱風棠是一個人端著碗坐在灶房的小馬扎那里吃飯的。
碗里的菜，好多都是周家隔夜的菜，還有咸菜。
周旺表哥偷偷過來給他送肉骨頭，被駱大娥揪著耳朵給攆出去了。
后來周家姑父看不下去，為此還跟駱大娥吵了起來……
“我記得有一回棠伢子去我家做客，那天我專門為他殺了一只雞，他跟周旺兩個都搶著要吃雞肚子里的內蛋呢，兄弟倆還差點打起來了，哈哈哈，他們小事兒的事兒啊，一樁樁一件件，都在眼前呢，這說起來就跟昨日的事兒似的，日子過得可真快啊……”
見到楊若晴沒有搭腔，駱大娥又接著說開了。
說話的時候，那眼神看向楊若晴這個娘家的侄媳婦，帶著幾分討好。
楊若晴自然清楚駱大娥打的什么主意。
心虛，惶恐唄。
因為從前對兒時的駱風棠一點都不好，她心里有逼數的，如今這娘家唯一的侄子長大成人，成家立業，有了天大的出息了。
親戚朋友們想要日子過得好，少不得都要來討好和巴結駱家，關系不好的，忙著修復，關系一般的，忙著加深，加固。
一個個估計都老羨慕楊華忠家，因為那是駱家的親家，是楊若晴的娘家，實在親戚，被照顧的首選對象。
可往往尷尬的是，楊若晴的娘家弟弟大安也是一個有出息的，平步青云直接考上了狀元，撐起了整個楊家的門楣。
思緒回轉，楊若晴跟駱大娥那似笑非笑道：“棠伢子也沒少跟我這說起他小時候的事兒，姑姑你對他咋樣，他心中自然是有數的。”
“尤其是一些記憶深刻的事情，姑姑你記得這么清楚，他自然也是忘不了的。”
這話里有話，若是心思坦蕩，沒做過虧心事的人聽著，那是舒心，欣慰。
可對于駱大娥來說，那就更加惶恐忐忑了。
因為從前的她對娘家侄子是真的不咋地，那么勢利眼，如今真的是現世報啊……
駱大娥有點尷尬的笑了笑，解釋道：“從前我們周家也是條件差，人窮志短，想要照顧娘家我也沒那能力，少不得要馬虎些，怠慢些，好多時候讓棠伢子受委屈了，哎……”
駱大娥垂下頭去，嘆著氣。
楊若晴不會直接去抨擊駱大娥，也不會去安慰她，她的做法是無視駱大娥的存在，徑直來到小環跟前。
俯下身來，拍著手，逗弄著小環懷里的小兒子。
“來，給嬸娘笑一個哎呀，真的笑了耶，這孩子機靈，好玩……”楊若晴笑著道。
小環也很識趣的不去跟駱大娥說啥，只把注意力放在孩子身上。
“乖兒子，再給你嬸娘笑一個……”小環道。
幾個月大的小男嬰似乎聽懂了楊若晴和小花的話，再次朝楊若晴笑。
笑得咯咯咯的，一邊笑還一邊嘟口水，就跟一只泡泡魚似的，可愛極了。
楊若晴忍不住伸手接了過來，抱在懷里掂量了幾下。
“你娘把你養得好啊，手感沉沉的。”她道。
小環也笑著道：“是衣裳穿的多，脫掉衣裳給他洗澡的時候，身上也沒多少肉。”
楊若晴詫了下，道：“是嘛，可看這小臉蛋，卻是肉肉的呀，看著就想捏一把。”
小環道：“那是虛胖，就一張臉蛋兒撐場面了。”
“你奶水不足，你要是奶水充沛，我家小孫子也不至于身上沒肉。”駱大娥垂頭喪氣了一會兒，又滿血復活了，主動攬話。
“多喝雞湯，奶水自然就多了，”楊若晴跟小環這道，“你和周旺表哥養那么大的養雞場，隨便抓一只來燉了，隔三差五的喝雞湯，保證奶水多。”
小環苦笑，“還真是奇了怪了，生養老大的時候家里日子過得苦，我和周旺還在村口搭窩棚住呢。”
“那會子大舅送只雞過去，我連骨頭帶渣都能給喝下去，如今這條件好了，最不缺的就是雞，可我卻咋地也不想喝雞湯了，真是矯情了。”
“你這話說對了，真的是矯情，像我當初生養周旺那會子……”
駱大娥眼看著又要發表長篇大論，楊若晴跟小環這道：“哎呀，這小子屁股后面一熱，怕是尿了，帶尿布了嗎？”
小環愣了下，連連點頭：“帶了呢，帶了好幾條呢，那玩意兒走哪都不能缺。”
“在哪里換？”周旺也湊了過來，問道。
楊若晴道：“這里冷，去后院吧，我屋子里暖和，再順便弄點熱水給小子洗一下屁屁，更舒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