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一只月亮形的暖桶里,孫氏捧著一碗茶坐在那里,抿一口茶,視線便追著峰兒的身影。
峰兒穿著嶄新的棉衣棉褲,后腰的地方還系著一塊莊戶人家小孩冬天慣常系的棉披風。
因為穿的是開襠褲,所以系件披風在屁屁外面,能保暖。
峰兒在偌大的堂屋里來來回回的跑著,把他的小玩偶擺著不同的凳子上,然后來回的擺弄,小嘴里嘰里咕嚕的,沉浸在一個人的世界里,愉快的玩耍。
楊若晴進門,喊了他一聲,他都不搭理,依舊在那擺弄著……
“周家的人走了?”孫氏抬起頭來,跟楊若晴這問道。
先前周家二小子來上門,炮仗一放,孫氏,大孫氏,鮑素云,桂花,大云,以及劉氏她們都送來了生雞蛋和襪子啥的,這也是這邊的風俗。
所以孫氏她們當時都看到楊若晴和駱風棠了,知道他們送辰兒回來了。
但當時周家人過來拜年,不方便問那么多,所以孫氏她們送完東西就回來了。
這會子瞧見楊若晴過來串門,孫氏接著又問:“昨日你們送辰兒上船,這一路上還順利不?”
楊若晴笑著點點頭:“順利呢,一帆風順。”
孫氏道:“船上照顧的人多不?有人燒飯洗衣吧?”
楊若晴再次點頭,“啥都不缺,娘不用擔心。”
然后,她來到峰兒身后,抱住他:“小東西,姑姑來了大半天咋也不搭理姑姑呢?也不叫姑姑?不喜歡姑姑啦?”
峰兒于百忙中抽空扭頭看了楊若晴一眼,直接踮起腳在楊若晴的臉頰上親了一口,然后轉過身去接著玩他的玩具去了。
楊若晴愣住了,孫氏和小花她們也都被峰兒的這個舉動弄得有點驚訝了。
楊若晴回過神來,抬手撫著自己的臉頰,笑著道:“嘿,這招管用,成,那你專心玩,姑姑不打攪你,姑姑陪你奶奶說話去!”
“晴兒,到這來坐,這里暖和。”孫氏忙地站起身來,要把自己的位置讓給楊若晴。
小花道:“娘,你坐你的就是了,讓姐到我們這暖桶里來烤火,我們這里的夠大。”
楊若晴道:“我跟娘一塊肉坐這個月亮船暖桶吧。”
楊若晴坐了下來,小花卻下了地,給楊若晴倒了一碗茶端過來。
楊若晴道:“其他幾個爺們呢?”
小花道:“爹去了老宅那邊陪爺嘮嗑去了,大安去了老沐家找子川哥下棋去了,小安晌午在孫家那邊拜年,多喝了幾盅,回來就去睡晌午覺去了。”
楊若晴道:“娘你們今個去嘎公家拜年啦?二哥和八妹也是今個去的吧?哎,我和棠伢子沒趕上……”
孫氏道:“嗯,八妹和永進他們也是今個過去的,小潔和張斑也過來了,至于你和棠伢子,那也沒啥,你們是送辰兒去了,你嘎公和大舅媽他們都曉得的。”
楊若晴點點頭:“那我今夜回去跟棠伢子商量下,明日去嘎公那邊拜年,等我們拜完年,估計嘎公他們舉家都要回孫家溝去拜年吧!”
孫氏道:“今日吃飯的時候聽你嘎公他們說到了這事兒,剛好小潔和張斑也過來了,他們打算過兩日一塊兒回孫家溝去,在孫家溝住兩宿再回來。”
孫氏又問了一些關于辰兒船上的情況,身為嘎婆,孫氏關注的永遠是辰兒的衣食住行。
楊若晴只得再次耐心的說了一遍,好讓孫氏放下心來。
“對了花兒,這趟我和你姐夫去送辰兒,回來的時候順道去了一趟許家村,找到了你那個親爹許大奎,還跟他談了三個條件,他都滿口答應下來了。”
楊若晴轉過頭來,將視線落在小花的身上。
此時,小花正配了溫熱的水,正在喂峰兒喝。
聽到楊若晴這話,小花的呼吸都急促了幾分,“姐,你是說,他又跑回許家村了?他竟然還敢回來?就跟沒事人似的回來?”
小花跌聲問道,語氣一聲比一聲激動,不是驚喜引起的激動,而是憤怒帶來的激動。
不待楊若晴回答,小朵搶著道:“不用猜,肯定是跑到外面去躲,然后手頭的錢花光了,沒法待,所以壯著膽子溜回了家。”
“他肯定是打量這大過年的,咱會放松戒備,或者放他一馬,哼,那就是想多了!”
楊若晴對小朵投來一個贊賞的眼神:“沒錯,那確實是想多了,整個許家村都是我的眼線呢,許大奎前腳進村,后腳就有人來跟我這報信來了。”
“哈哈哈,我就說吧,那些人估計也煩死了小花的親爹呢!”小朵道。
楊若晴道:“錯,僅僅是煩許大奎,還構不成讓他們大老遠的那么積極跑來高密,主要是我放出了話,誰幫我找到許大奎,賞錢!”
“有錢能使鬼推磨!”小朵道,“就像姐時常掛在嘴上的那句話似的,錢能解決的事兒,都不叫事兒。”
小花看了小朵一眼,道:“朵兒,你這喜鵲嘴兒能不能先停一停?好歹讓我先聽完姐說的話。”
小朵嘻嘻一笑,趕緊閉嘴。
小花轉而望向楊若晴:“姐,那個人他答應你哪三件事了啊?”
楊若晴便將跟許大奎那里開出的三個條件仔細告訴了小花。
“第一條讓他們和離,是照著你的意思去吩咐的,她接受了。”楊若晴道。
小花點頭。
是的,她年前從許家村回來后,除夕夜里就夢到了自己的生母,說她這輩子就是坑在許大奎這樣一個男人身上,活著逃不掉許大奎的魔爪,死了也不想跟許大奎再有半點干系。
所以想要和離,恢復自由身。
“姐,多謝你,幫我生母實現了夙愿,我相信她在九泉之下肯定能瞑目了。”小花道。
孫氏也知道小花的夢境,于是道:“像盧氏那種脾性的人,即便是續弦,將來百年之后跟你親爹一塊兒到了底下,遇到了你生母,到時候還是你生母受委屈的。”
“和離也好,至少你生母擺脫了他們,往后再也不是許家的人了,百年之后許大奎到了底下也不敢對你生母咋樣。”孫氏道。
莊戶人家都信這些的,所以孫氏在說這些的時候,一臉的慎重和認真。
小花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