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清水鎮往望海縣城去，官道不僅要經過兩個規模跟清水鎮差不多的鎮子，期間還要經過好多村莊，樹林，以及山腳下的路徑。
沒辦法，誰讓這一帶原本就是山地丘陵帶呢。
雖然每一座鎮子上都有車馬行，為行人出行提供方便，但兩座鎮子之間也是隔了二三十里地的。
這不，剛出清水鎮，下一鎮是楓林鎮，一輛馬車安靜的行駛在官道上，然后到了山腳附近，路漸漸的變得顛簸起來。
坐在前面趕車的車夫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因為道路有些顛簸，他一邊駕馭馬車，口中開始抱怨起來。
車廂里面，趙柳兒坐在那里，懷里摟著小妞妞，正側著身子給小妞妞喂奶。
五六歲的鴻兒趴在車窗邊，望著外面的景色興奮的手舞足蹈。
“娘，你看，那里有小鳥！”
“嗯，娘看到了。”
“娘，你看那，那個大石頭我在長坪村也見過哩，會不會就是長坪村的那塊呀？”
“呵呵，不是的，它們只是長得有點像而已。”
路上的風景雖好，鴻兒很興奮，小妞妞也破天荒的很精神，小嘴兒里裹著奶，一雙黑亮亮的眼珠兒還在滴溜溜的轉著。
可是，身為他們的娘親，趙柳兒卻無心觀賞這窗外的風景。
從昨夜到今天，她幾乎就沒怎么閉眼，只要閉上眼，腦子里就是昨夜東屋里譚氏罵她的那副場景。
罵她有爹生沒娘教，讓她滾，說要教永智回來休了她……
趙柳兒感覺胸口悶悶的，像是壓著一塊巨大的石頭，她吐出一口濁氣，正琢磨著等晚些時候到了望海縣城的娘家，哥哥和姑姑問起來，她該咋樣回答？
還有永智，當他回家來看到他們娘仨都不見了，他會咋樣？
肯定很著急吧？哎！趙柳兒突然有點懊悔，覺得自己應該再等一等，好歹等永智回家來再跟他商量下。
可是，這樣留在老楊家傻乎乎的等，又顯得太被動了，算了，既然都已經跑出來了就不懊惱這懊惱那了，硬著頭皮往前走吧！
身下的車轱轆突然發出一聲尖銳的叫聲，原本正在行駛中的馬車也戛然而止。
趙柳兒回過神來，忙地放下身前的衣襟，把小妞妞抱起來，撩起車廂簾子朝外看了一眼。
便見車夫已經跳下了車，往路邊的一棵大樹后面急急走去。
“娘，車夫大伯做啥去了呀？”鴻兒眨巴了下眼睛，不解的問。
隨著大樹后面傳來的放水的嘩嘩聲響，趙柳兒的臉紅了幾分。
她趕緊放下車窗簾子，并把鴻兒拉回來乖乖坐好，壓低聲道：“應是小解去了，咱坐著等就是了。”
三有三急，這也不稀奇。
過了一會兒，車夫大步回來了，馬車去依舊沒有要走的意思。
趙柳兒不由再次撩起車廂簾子看了一眼，便見車夫蹲在路邊抽旱煙，煙圈后面，一張臉晦暗莫測。
趙柳兒又靜靜的等待了片刻，直到等得小妞妞在懷里有些不耐煩的扭動起來，趙柳兒不得不小心翼翼詢問：“車夫大哥，敢問你抽好了沒？我家孩子開始鬧騰了……”
車夫斜覷了趙柳兒一眼，吐出一口煙圈，似笑非笑道：“你家孩子鬧騰關我叼事兒？”
趙柳兒愣了下，隨即也有點惱火了。
若是在村子里，她當即就要反擊回去，可在這荒山野嶺的，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她一個女人家又帶著兩個幼兒，當真跟這車夫起沖突，吃虧必定是自己這方。
趙柳兒壓下怒火，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跟車夫這好言商量道：“車夫大哥，勞累你待會抽完煙就上路吧，我趕著回娘家，有急事兒呢……”
車夫白了趙柳兒一眼，沒好氣的道：“再急我也沒轍，這路沒法走，你們自個想法子去吧。”
“啥？”趙柳兒訝異，“你啥意思啊？啥叫沒法走？我錢都給過了呀！”
“嗛，就二百文錢，車馬行扣去一大半，落到我手里的才五十文不到，這路你也看到了，一點都不好走，還那么長，五十文錢你讓我喝西北風哇？”
趙柳兒氣得秀眉緊緊擰在一處。
先前在車馬行當著車馬行的掌柜面租賃馬車的時候，還是這車夫主動過來招呼的呢，說保證把人送到啥啥的……
“車夫大哥，你何必這樣為難我們娘仨呢？你要是覺著五十文不能走這趟，先前就不該招攬這生意。”趙柳兒氣得胸口疼，卻還是深吸了口氣，一字一句的道。
“你既然招攬了這生意，你就該對我們負責，將我們送到縣城。”
“你這樣走到半路就反悔，還坐地起價，這是趁人之危，你就不怕我去跟你們車馬行的掌柜說這個事兒？”
旁邊，鴻兒也皺起了小眉頭，指著車夫叫了起來：“你是壞人，你欺負我娘！”
“小兔崽子罵誰呢？”車夫把手里的旱煙桿子往地上一扔，霍地起身朝馬車這邊走來。
鴻兒嚇得往趙柳兒身后縮，趙柳兒一顆心臟也砰砰跳，她用自己身體擋在鴻兒前面。
“有話好好說，他只是一個小孩子……”
“我管你們小孩不小孩的，給老子下車，全都給老子滾下車！”車夫吼了起來，伸手來拽趙柳兒和鴻兒。
“別拽別拽，嚇著孩子，我們自個下！”
趙柳兒驚呼道，懷里的小妞妞已經嚇到了，哇一聲哭了起來。
趙柳兒抱著小妞妞被拽下了車，腳下崴了下差點摔倒，身后，傳來鴻兒驚惶而又憤怒的喊聲。
“你這個壞人，你放開我，我要叫我爹打死你！”
“你個小兔崽子，老子現在就打死你！”
車夫抬起手來，照著鴻兒的臉就要拍下去。
一根鞭子突然甩過來，纏住他的手腕，一道巨力扯過來，車夫直接被掀翻在地。
被他像小雞崽子似的拎在手里的鴻兒給摔了出去。
“鴻兒！”
眼看著鴻兒就要仰背砸到地上，懷抱著小妞妞的趙柳兒聲音都變了調兒。
一道身影掠過，在半空將鴻兒接住，然后穩穩放回地上。
“晴兒姑姑！”
鴻兒抬起頭來，看到來人是楊若晴，興奮得跳了起來。
趙柳兒也松了一口氣，跌跌撞撞跑過來，騰出一手來扶住鴻兒的肩：“鴻兒你沒事兒吧？”
鴻兒搖頭，小臉一片興奮：“娘，我好得很呢，晴兒姑姑好威風呀，帶著我飛起來了呢，哈哈！”
趙柳兒抬起頭來，眼中噙著淚水看著楊若晴，心底又是感激又是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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