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華忠拿起酒壺，又給楊華明面前的酒盅里倒了一盅酒，“老四，別這么說，小娟跟了你這么多年，還生了兒子，沒功勞也有苦勞，到如今還是個上不得臺面的妾，她心里窩著火，啰嗦幾句，你也別不耐煩。”
楊華明冷笑，“三哥，你曉得我現在最后悔的是什么嗎？”
“是啥？”楊華忠問。
楊華明道：“我最后悔的就是當初為啥要拐著小娟跑。真的是一步錯，步步錯，我耽誤了她，也給自個找了負擔。”
楊華忠搖搖頭，“事已至此，懊惱也沒用，人活著就得往前走，往前看，你且看看鐵蛋，多好的一個孩子。沒有小娟，能有那孩子？”
邊上，孫氏也是附和著連連點頭。
“是啊老四，若是鐵蛋沒有生下來，咱還能勸你別納妾，可鐵蛋都這么大了，你再來說這些話就不好了。”婦人道。
若是沒記錯，當初四弟帶小娟回來的時候，一大家子都反對呢，可反對無效啊！
楊華明苦笑：“說到底，我就是自找的，貪心，自私，原本以為可以享受齊人之福，娶個如花似玉的年輕女人陪在身邊賞心悅目，哎，這世間的事兒啊，有得有舍，怪不得袁道長說，紅塵中事兒都是束縛，若不是孩子們還沒成家，我割舍不下，不然，我也想去道觀里出家得了，清凈！”
對楊華明這番話，楊華忠和孫氏只是笑，當他在醉酒人的胡話罷了。
“四弟，來，吃菜，別光顧著喝酒。”楊華忠招呼起楊華明。
楊華明點點頭，兄弟兩個碰了酒盅，又吃了幾口菜。
孫氏坐在一旁陪著，看著楊華明這副樣子，孫氏努力的琢磨著一些讓他歡喜的事情來說。
于是，就說到了菊兒家的兩個兒子。
“前段時日你們去陳家，我當時沒去，聽你三哥回來說，菊兒家的二小子長得好，白白胖胖的小子。我聽著就歡喜。”
孫氏這番話，多少讓楊華明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是啊，我那小外孫長得還真不賴，親家母非得說長得像我這個嘎公，哈哈……”
楊華忠也趁機道：“還別說，小外孫眉眼五官還真跟你相似，大外孫像陳彪。小外孫一看就像咱老楊家的種。”
楊華明臉上的笑容更甚。
孫氏也笑著附和：“咱菊兒是，是個有福氣的，肚皮也爭氣，嫁到陳家幾年就生了兩個小子，為陳家添丁進口，是大功臣呢！”
說到這個，楊華明欣慰之余忍不住感慨道：“早知如此，當時我就不該想著跟小娟生兒子，瞧瞧我，這都一把年紀了，兒子才幾歲，瞅著都累，還把家里折騰得烏煙瘴氣。”
“當初若是一門心思的讓菊兒在家里招婿，跟陳彪一塊兒撐起門戶就好了，這會子一家人守著兩個大孫子，讓劉氏和荷兒帶孩子，三丫頭和菊兒打理家務，我和陳彪翁婿倆一塊兒掙錢養家，一家人的力氣往一塊兒使，那日子保準比這會子好過一百倍啊！”
楊華忠和孫氏對視了一眼，夫婦倆只能苦笑。
這曰子和前景，當初他們就幫他分析過了，是他自個看不穿，哭著喊著說康小子不是親生兒子，說自己一輩子沒個親生兒子送終不圓滿，這才有了鐵蛋。
“好了四弟，你就別再抱怨了，總不能把鐵蛋塞回小娟肚子里去吧？”楊華忠聽得有些煩躁了，開始數落起來。
“路是你自個要走的，這會子走到一半就別嫌累，哭著也得給我走下去，你是個爺們！”
楊華忠一番訓，訓得楊華明服服帖帖的，乖乖吃菜喝酒，不敢再發牢sao了。
一頓飯吃到將近尾聲的時候，鐵蛋竟然一個人跑來了楊華忠家。
“三伯，三媽，我爹在你家不？”
五六歲的小子扒著堂屋門怯生生望著里面。
“呀，鐵蛋？這大晚上的你咋過來了啊？你娘呢？”
孫氏趕緊起身去堂屋門口把鐵蛋給牽進來。
看到楊華明，鐵蛋眼睛一亮，從孫氏手里掙脫開奔到楊華明身旁，抓住他的手：“爹，你快些回家去，娘在收拾衣裳要走呢，說她不要再跟你一塊兒過了！”
一聽這話，楊華明氣得把手里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
“這還沒完沒了啦？這都過把月了，要鬧騰多久才消停？”他罵罵咧咧著起身就往外走。
鐵蛋邁著小短腿跟在他身后。
楊華忠和孫氏追了上來，孫氏拿了一只雞腿一只饅頭塞給鐵蛋，鐵蛋皺著小眉頭原本不要。
可卻耐不住那雞腿的香味兒，伸手接了。
真香啊！
自打娘和爹鬧架，娘都好久沒有做過一頓像樣的飯菜了，三媽媽家的雞腿，真香！
孫氏摸了摸鐵蛋的腦袋，柔聲道：“多來你三伯家耍，想吃啥跟三媽這說。”
鐵蛋受小娟的影響，跟老楊家這邊的人都不咋親近，孫氏的話不僅沒有拉近彼此的距離，反倒讓鐵蛋嚇得像一只小獸似的竄到了楊華明的身后，躲著。
楊華明看到鐵蛋這副樣子，心下對小娟的怨念就更深了。
妾就是妾，養出來的兒子都是如此的畏畏縮縮，膽小如鼠，實在是丟臉。
“你拿了雞腿和饅頭，可跟你三媽道謝了？”他低頭問躲在腿邊的鐵蛋。
鐵蛋不做聲。
“你嘴巴是縫起來的么？說話啊，道謝！”楊華明喝了聲。
鐵蛋突然就被嚇到了，愣愣看著楊華明。
楊華明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鐵蛋的眼睛里灌滿了淚水，小嘴兒一癟，眼瞅著要哭出來的樣子。
孫氏趕緊勸著：“孩子已經道過謝了，聲音小你沒聽到，我卻是聽到了的，老四你別這樣，嚇壞了孩子。”
楊華忠也是瞪著楊華明：“大人之間的事兒大人私下解決，何苦遷怒孩子？快些回去，跟小娟那里盡量有話好好說，不能動手，咱老楊家可沒有打媳婦的傳統，丟男人的臉面，快些回去！”
一番哄勸加訓斥，楊華明終于帶著鐵蛋走了。
楊華忠和孫氏回到堂屋，漢子坐在邊上抽旱煙，喝茶，嘆氣。
孫氏站在桌邊收拾碗筷，不時抬頭望一眼院子里，也是滿臉擔憂。
“這老四本就是個暴脾氣，今個夜里又喝了幾盅，待會回去該不會打架吧？若是打起架來，嚇到了鐵蛋可咋整？晴兒爹，實在不行，你再偷偷過去一趟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