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為啥不能跟奶說啊?咱吃肉,不給咱奶吃嗎?”叫做狗剩的七歲小男孩仰起頭不解的問自己的娘。
他從小就是奶奶帶大的,奶奶有啥好吃的東西可沒少往他嘴巴里塞。
大媳婦照著狗剩腦袋上拍了一巴掌,“那么一點兒肉給個屁啊給?你奶年輕那會子吃太多了,不稀罕這幾塊,咱自個吃就行了,少廢話。”
打發走了狗剩,大媳婦兩口子關起門來接著吃。
狗剩在外面跟小孩子們耍了一陣,覺得無聊又跑去了祥子娘屋里耍。
祥子娘病得斷斷續續,狗剩過來的時候她剛好醒了,躺在床上望著對面張祥子的屋子,又開始抹淚了。
嘴巴里還在碎碎念著:“我的祥子,被關在那不見光日的小屋里,也不曉得這會子咋樣了……”
狗剩蹦跳著進了屋子,來到他奶的床邊。
祥子娘看到大孫子,心情稍稍好了一點點,朝狗剩伸出手來。
“來,寶貝大孫子到奶這里來,讓奶好好瞧瞧……”
狗剩聽話的來到床邊,就聽祥子娘問:“你娘呢?燒晌午飯了嗎?今個你爹去給你小叔送飯了沒?”
狗剩想了下:“我們吃過晌午飯了,我出來的時候我爹娘還在吃,我不曉得他們有沒有給小叔送……”
“那你晌午吃啥了啊?”祥子娘又問。
狗剩剛張開嘴,突然打了個飽嗝。
祥子娘鼻子一動,這是……肉味兒?
“狗剩,你晌午吃啥了啊?跟奶說說。”祥子娘又哄著問。
狗剩想起娘的叮囑,不敢說。
祥子娘摸了摸狗剩的肚子,“奶奶摸一下就曉得了,你吃了紅燒肉,對吧?”
狗剩驚奇的看著祥子娘:“奶奶,你好厲害呀,這么摸一下就能曉得我吃了肉,奶奶好厲害呀,教教我教教我!”
祥子娘心里的火氣能燜熟一鍋狗肉,她敷衍的對狗剩笑了笑,“教你也好,不過你得先跟奶奶這老老實實說下你們晌午除了肉,還吃了啥……”
大媳婦過來送飯的時候,祥子娘靠坐在床上閉著眼打盹兒。
“娘,吃飯了。”
大媳婦進門后脆生生道,并把一只碗放在床邊的小凳子上。
祥子娘睜開眼,看到碗里是一只雜糧饅頭,一撮酸菜,一勺子炒的干黃豆,還有一撮韭菜。
“你過來扶我一把,我坐不起來。”祥子娘跟大媳婦道。
大媳婦便來到祥子娘床邊,剛俯下身,頭發便被祥子娘一把揪住。
祥子娘照著大媳婦的臉上噼啪就是兩巴掌,打得大媳婦頭發都散了,臉也腫了。
她哇的叫了一聲,趕緊從祥子娘的手里逃脫開退到一邊。
“娘你好端端的打我做啥?我天天巴巴的伺候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祥子娘撈起邊上的碗朝大媳婦砸過去,“你個壞了心肝霉了良心的,自個偷摸著吃肉就給我這個婆婆酸菜打發,你要死啊你……”
祥子娘罵得風雨不透,把大媳婦從頭發絲兒到腳趾頭全都罵了個遍兒,到最后臉大媳婦的娘家祖宗十八代都問候到了。
大媳婦聽不下去,嚇得夾著尾巴跑了。
祥子娘病好了一些,開始在村里走動,有事沒事兒就端把小板凳坐在村口的老楓樹底下亂罵一氣。
罵三個閨女,罵大兒子大媳婦,罵張癩子,最后還含沙射影的罵老楊家五房,三房,罵幾位村老。
起初大家伙兒還都來圍觀,到最后她逮誰罵誰,大家伙兒便把她當瘋子看待了。
“那個老張家的婆娘,天天坐在村口又哭又罵,瞧著還怪讓人心疼的。”
這天夜里,楊華忠楊華明兄弟來老宅看望老楊頭,說起了老張家的事兒,老楊頭忍不住感嘆道。
楊華忠有些詫異的看了老楊頭一眼,以為自己聽錯了,爹,這是在同情老張家?
老楊頭接著又道:“我還記得當年癩子婆娘黃氏進門,癩子爹還是請我做的媒呢,他們家生第一個閨女我還去恭賀了,這一晃,那么多年過去了,他們咋把日子過成這樣呢?
當年那黃氏進門,長得也算是還算體面的一個姑娘家,大大方方的,哎,如今竟淪落到這副樣子,哎,真是可憐啊……”
“爹,你這叫什么話!”楊華忠聽不下去了,皺眉看著老楊頭,“爹,我沒聽錯吧,你竟然在同情和維護老張家?你應該曉得老張家做了啥才弄成這樣吧?”
楊華明也是一臉錯愕的看著老楊頭:“爹,你這話說的,你可是咱老楊家的人,不是老張家的,那張祥子當初可是想要欺負你孫女綿綿的。”
老楊頭的嘴角抽了下,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
“要我說啊,這五房,也是不讓人省心的,一只巴掌拍不響,為啥那張祥子不去招惹別人家的姑娘,偏生要來招惹綿綿……”
“啪!”
楊華忠一巴掌拍在桌上,豁地起身:“夠了!”
老楊頭愣了下,直勾勾望著楊華忠。
楊華忠氣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一派胡言,簡直一派胡言!”
“我就沒見過你這樣的老漢,自個的孫女被欺負了還幫著惡人說話,我都找不到話來說你了,你、你好自為之吧!”
楊華忠掉頭就走,不再多看老楊頭一眼。
路過床邊的時候,譚氏剛醒,睡眼朦朧的坐在床上由另一位張家婆娘喂飯。
這位張家婆娘夫家也是姓張,但跟張癩子家卻是八竿子打不著。
“這屋里咋這么吵?他們都誰啊?”
身后傳來譚氏的聲音。
伺候她的張家婆娘道:“沒事沒事兒,嬸子,你的夜飯我給你準備好了,這會子就吃不?”
“吃,我都餓醒了,快些拿過來給我吃……”
楊華忠的腳步便走得更快了,他恨死自己今夜怎么腳這么賤,非得跑到這里來,來了就是找煩心的!
楊華明前腳到家,后腳楊華明也趕到了。
“三哥,你別氣惱了,你走后我又把咱爹狠狠的說了一通,他這會子也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也曉得自個說的話不像話了。”楊華明道。
楊華忠冷笑,“他就哪樣,逮住了就慫,放開了就稀里糊涂,我都不想評價他,也不想相信他了,隨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