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華忠冷笑,“爹,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要人證是吧?成,那我就給你找來。”
楊華忠說完,朝孫氏看了一眼。
孫氏點頭,轉身去了后院。
老楊頭伸長了脖子朝孫氏背影張望,眼底狐疑,心下有點發虛。
很快,孫氏就領著一個低眉順眼的年輕婦人來到了桌邊。
眾人一看,都驚訝到了。
這不是……老張家的大媳婦么?
老楊頭看到此女出現在這,心下一沉。
難不成黃氏跟她大媳婦說了?
“大祥媳婦,把你之前跟我家老三說過的話,再當著大家伙兒的面原原本本說一遍吧!”孫氏道。
大祥媳婦點點頭,看了眼眾人,最后將目光落在老楊頭的身上。
老楊頭也正盯著她,老漢那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般陰冷,鋒利。
眼神里的警告意味之濃郁,嚇得大媳婦腳下往后退了兩步。
被孫氏扶住了。
“你別怕,把你看到的一五一十說出來。”孫氏硬著頭皮頂著老楊頭的威壓,柔聲鼓勵大祥媳婦。
楊華明也笑嘻嘻道:“你要是怕誰,就別往他那個方向看,背對著他,這多簡單個事兒啊!”
大祥媳婦當真側過身去,不看老楊頭的眼睛,跟眾人這低聲說出她所見。
“……于是那天早上我就跟著我婆婆往村后面走,半路上遇到了老楊爹,他跟我婆婆說話,我婆婆不搭理,我婆婆走得匆忙不小心踢到了他的輪椅,當時就把背簍里的斧頭錘子摔出去了。”
“當時我見我婆婆很慌張的樣子,估計是怕老楊爹看穿她要去偷放我小叔子,沒成想老楊爹不僅沒高密,反倒還塞給她一只錢袋子,叮囑了好幾句,我婆婆才走。”
眾人嘩然。
大家伙兒之前就一直在猜測,猜測歸猜測,總有那么一絲僥幸的心理作祟。
可這會子親耳聽到大祥媳婦的供詞,大家伙兒最后那一絲僥幸被打了個稀碎。
楊永智當即就眉頭大皺,指著面紅耳赤的老楊頭:“爺,你還是真是個大善人啊,人家張祥子那樣欺負綿綿,你不僅不維護綿綿,還塞錢給他逃路,你、你,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我怎么會有你這樣的爺爺!”
楊永青也是扼腕嘆息,譴責道:“爺,你對外人那么多情,對咱自家人咋就那么無情呢?好歹我每天夜里都要去服侍你起兩回夜,你咋就沒想過塞兩個銅板給我?太讓我寒心了。”
“塞銅板給你干嘛?在咱爺的心里,咱服侍他,那是天經地義,提錢,那就是不孝順。”好脾氣的曹八妹也忍不住嘲諷了句。
如果沒記錯,上回除夕夜永進抱著兒子去給老漢拜年,老漢連一個子兒的壓歲錢都沒給。
如今給黃氏那一塞就是將近三兩銀子,出手真是大方。
趙柳兒也冷哼了聲,“永青你沒聽過戲文嗎?有句話叫美人一笑值千金。看來這男人啊,甭管啥時候都少不了那根花花腸子,我真的好怕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說最后一句話的時候,趙柳兒用眼珠子狠狠剜著楊永智。
楊永智一臉無辜,強大的求生欲望逼迫著他不得不當即抬手起誓:“柳兒你絕對放心,我甭管多大的年紀都不會像我爺那樣做那種埋汰事的,你把心放肚子里好了。”
趙柳兒哼哼了聲,眼角的余光往老楊頭那邊瞟了一眼,“這里坐著的人,好多都比你會發誓言,我都聽過好幾撥了,可不敢信哪!”
眾人隨著趙柳兒的話,將目光齊刷刷再次投向老楊頭。
是的,老楊頭是在座的人里面誓言發的最多的那一個。
老漢臉上已經青一陣,白一陣。
一雙刀子似的眼睛,已經不曉得該剜誰好了。
楊華明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哎呀,我總算明白為啥我當年會有那么多花花心思了,原來是隨了爹啊!不過,我那是三十多歲的時候弄了個小妾,爹比我厲害,七十三了還有花花心思,姜當真是老的辣!”
除了三房和五房,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語,都在挖苦老楊頭。
楊華梅更是哭了:“爹,你這樣可對得起我娘?她還沒死呢,你就等不及了?”
老楊頭深陷眾人的圍攻,被殺得丟盔卸甲,老羞成怒。
他氣呼呼質問大祥媳婦:“你一雙眼珠子看到,就是證據了?我一個男人不怕啥名聲,可你婆婆待你也不賴啊,你為啥要勾搭外人一塊來抹黑你婆婆?”
“年紀輕輕的學點啥不好,真是不像話,世風日下!”
大祥媳婦急了,漲紅著臉辯解道:“我沒有撒謊,我是親眼得見的,我出來作證是不想我婆婆被老楊爹你哄騙著走上歪路,不想我公公吃窩囊虧。”
趙柳兒和曹八妹她們悄悄交換了個眼神,都暗嘆大祥媳婦這話說得好。
大祥媳婦接著道:“我早就猜到我說這些,老楊爹你不一定會承認,我婆婆收了你的錢也不會把你供出來,所以我當時留下了證據。”
“還有證據啊?快些拿出來瞧瞧!”楊永青頓時亢奮起來,就喜歡這種熱鬧。
大祥媳婦便從身上掏出一塊碎布片出來,放到桌上:“那天早上我婆婆踢到輪椅的時候摔了一跤,不小心扯下了老楊爹的一塊褲角,就是這個了。”
聽到這話的瞬間,老楊頭心里突突一跳,下意識低頭去看自己的褲腳。
好巧不巧,今日穿的正是那天穿過的褲子,褲腳上還真的缺了一角。
他自己都沒察覺……
其他人也都看到了,再次嘩然。
“爹,人證物證俱在,這事兒,你認不?”楊華忠站起身來,冷冷問道,眼睛里一片寂滅。
老楊頭怔怔坐在那兒,張了張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孫氏見狀,悄悄送大祥媳婦出了院子,并叮囑她這件事對外不要聲張。
然后,孫氏關上院門重回堂屋,便看到老楊頭坐在那里涕淚縱橫,“你們這是要逼死我嗎?”
“爹,你認,還是不認?”楊華忠又問了一遍。
老楊頭哭聲頓住,“認又咋樣?不認又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