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華忠說到口干了,跟他一塊兒前來勸說的幾個村老也是輪番上陣的勸,都未果。
最后幾個村老的耐心都被磨沒了,對火生道:“你這人咋這么犟?你這是拿婆娘和孩子們的性命開玩笑!”
火生還是搓著手笑。
村老氣到了,拉著楊華忠往外走:“算了算了,咱都盡力了,他非要作死咱也管不著了!”
待到楊華忠和村老們離開,水生忍不住問火生:“哥,里正叔都說了,你讓嫂子帶著倆孩子去他家落腳,你自個撿幾件要緊的家當,跟我們一塊兒去祠堂避避,這是好意啊,你為啥就是不松口呢?”
火生對水生道:“我也明白里正叔是好意,可金窩銀窩不如自個的狗窩,讓你嫂子帶著孩子去他家住,大家都不自在。”
“那就搬去祠堂啊,祠堂人多熱鬧,我聽他們說不冷呢!”水生又道。
火生嗤了聲,“我兒子本就生了病,祠堂那種晦氣地方,去不得,何況這一路折騰,孩子要是驚了風病就更嚴重了,可不好,我還是在家里待著吧,我看著雪也快要停了,不會出事的。”
水生知道哥哥這是勸不進去了,可是彩霞卻想帶著孩子去祠堂,水生一臉為難。
火生拍了拍水生的肩膀:“你別被我的事兒絆住腳,你和彩霞帶著孩子們趕緊去祠堂吧!”
水生回到家,跟彩霞說了這事兒,彩霞道:“我也勸了我姐,我姐也愿意去避難,可你哥實在太固執,家里家外都他一人說了算,我姐壓根做不了主。”
水生苦笑。
彩霞接著道:“我不管了,這屋子我住得心慌,先前里正叔他們又專門來催,到了祠堂,里正嬸子還送吃的呢,咱過去避避難吧,就算是給里正叔一個面子也好啊,大不了過兩日就回來唄!”
水生一聽,覺得成,于是隨便收拾了幾樣東西就跟彩霞一塊兒帶著孩子去了祠堂。
楊華忠回到家,說起火生家的事兒,很是無奈。
“就沒見過那樣倔的人,我都叫他帶著生病的孩子來我家,他還是百般不樂意,非得留在家里,真不知咋想的。”
楊華明也在,聽到這個咧著嘴笑:“有一個法子,肯定能讓他屁顛著出來。”
“啥法子?快說來聽聽。”楊華忠道。
同屋的孫氏和楊若晴他們也都紛紛豎起耳朵。
楊華明拿出一枚銅板在指尖打著轉兒,“有錢能使鬼推磨,何況讓他搬家呢?”
楊華忠愣了下:“你是說……給錢?”
楊華明點頭,收了銅板接著道:“像那種人我見多了,別人好心給他提供避難的地兒,他還矯情,給點錢,肯定搬。”
“這錢,不能給,一個子兒都不行。”看到楊華忠一副思忖的樣子,似乎是動了點心思,楊若晴趕緊正色道。
“爹是里正,讓他們搬家是為了他們的人身安全考慮,爹做的這些都是身為里正的責任感,并非誰給了錢驅使他去做的,是我爹的善舉。”
“若是他們明事理,自然會感恩,然后積極配合。”
“遇上不明事理的,你給了錢,開了這個先河,那其他搬去了祠堂卻沒得到錢的人會咋想?”
“只要去祠堂就有錢,有吃有喝,那村里其他房屋穩妥的人家指不定也想搬,到時又該咋樣?所以,這個錢咱不是給不起,而是不能給,也沒有必要給!”
駱風棠道:“我贊同晴兒的話,有些事可為,有些事不可為。”
楊華明看了眼這兩口子,得出一個結論:
這么多年了,甭管晴丫頭說的是啥,駱風棠永遠都是贊同,贊同!
同樣身為男人,楊華明真是搞不懂,夫妻十幾年了,這小子咋還是那么稀罕媳婦呢?咋就不膩歪?
怪不得他能做將軍,做將軍的男人都非常人,佩服。
“我要申明一點啊!”楊華明舉起手,“我方才說那個話,卻不代表我自個是那個意思,我的態度跟晴兒和棠伢子一樣,錢,是斷斷不能給的,不然還慣出那壞毛病!”
楊華忠濃眉不舒,有些糾結:“若是給一點錢就能救火生一家的性命,我還是愿意去賭一把的!”
楊華明道:“三哥,請你注意,你的身份是里正,不是救苦救難的菩薩。”
“再說了,就算是菩薩也沒見過真的往誰家里送過一斗糧食一枚銅板的啊,所以菩薩都不會直接去送錢,何況你這個里正呢?”
楊若晴也道:“爹,放眼十里八村,這回持續雪災別的村子也是災情嚴重,甚至還出現了不少人員傷亡,咱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那種情況,所以里正做到你這個程度的已經非常不容易了,對火生家也是仁至義盡,給錢完全是多余!”
既然大家都這么說了,楊華忠又細細琢磨了一番,嘆口氣道:“不管最后結果如何,在里正這個位置上,我做得問心無愧就是!”
傍晚,雪已經徹底停了。
等到第二天,日頭出來了。
久違的陽光照射著白茫茫的大地,亮得晃人的眼睛。
蟄伏了好久的村民們從各自家中出來,開始在村里走動。
楊華忠帶著事先聚集好的鏟雪隊伍,開始了忙碌的道路清理工作,家家戶戶的屋頂上厚雪就跟蓋了幾層厚被子似的,屋檐底下的冰棱橫七豎八,小孩子們不怕冷,折斷了冰棱拿在手里當做寶劍來‘打仗’,明明懂得青鼻涕掛在嘴上,還舍不得撒手,玩得不亦樂乎。
村里那幾個屋子塌陷了的人家趕緊找親戚朋友過來幫忙搭屋子,年內就那么十來天了,重新蓋屋子肯定來不及,先整兩間窩棚安置一家老小,等到明年開春再蓋新屋子。
在窩棚蓋起來之前,大家伙兒還是先住在祠堂里。
火生找到水生:“我去幫你把東西搬回來吧,瞧你們這折騰的,我當初咋說來著?這雪停了就沒事兒了,你非不信!”
水生賠著笑,“還是哥你見地高明,不過,我這先不急著搬,里正叔說了,還等這天徹徹底底晴個三五日才能搬,也好讓屋頂的雪融化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