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農民是什么?
是一切的基礎,他們之中會產生新的士,新的工,新的商。
而其中最重要的是兵源。
有了兵,有了武器,才會有一切。
用齊星云自己的話說,就是,弓弦籠罩之地,就是大齊之土。
這就是沐子川最欣賞齊星云的一點,身處高位,飛在云端之上,卻又能看到一切困難,也愿意看到一切的苦難。
哪個皇帝能夠做到?
“而現在這商賈,就是茶杯。”劉預將茶蓋打開,苦笑著說道:“你看這杯中的茶水,茶葉不都是商賈周轉天下所掙下的利潤嗎?也是支撐著我大齊開邊拓土最大的財政收入。”
“你是說油水吧。”沐子川笑著說道。
他看著茶水和茶葉,這就是讓人想不通的地方。
明明天下就這么多的貨物,但是經過商賈的來回倒騰,居然能夠產生更大的價值!
并且反過來讓天下生產更多的貨物,進一步的促進大齊的繁榮。
“天下之物皆有定數,可偏偏這商賈就這么古怪,他們難不成還能造物不成?明明商賈不事生產。”
劉預也是連連搖頭,這是大齊這一百多年來的一個讓人奇怪的話題,從來沒有圣賢書教他們為何如此。
但是事實就擺在面前,繁榮的商貿,帶來了極大的財政收入,而這些收入,還是當初商稅制的情況下,收上來的稅賦。
以后只會越來越多,并且占的比重越來越大。
劉預繼續說道:“長期以往下去,恐怕用不了幾十年,天下商賈縱橫天下,商稅怕是要達到前所未有之數,說不定等到哪一天,就沒有農稅了。”
“我當初問過陛下這事,陛下說這是在集中生產力的優勢。云里霧里,看不懂。”
沐子川嘆氣的說道:“這次邸店商賈聯合的抵制低價軍糧之事,處理失當,對我大齊不利,對陛下的政策不利。劉閣老你覺得應該怎么處理?”
齊星云在渡口建大船之事,眾所周知,甚至親自到渡口視察船塢,并且和萬國商賈見了個面,雖然其中有一些瑕疵。
但陛下鼓勵商貿的信號,對大齊是一個利好的消息。
眼下邸店糧商聯合抵制低價軍糧之事,是一個極為棘手的事。
劉預笑著說道:“陛下前段時間讓刑部制定軍婚法時,采用了聽證一例。某以為是個好主意,此次邸店商賈鬧事,正是試試這聽證一事,能不能廣而行之。”
“那就麻煩劉閣老了。”沐子川點頭,這也是她心里的一個想法。
劉預站了起來說道:“陛下在前面撫軍,我們在后方就是專門做這些事而已,談不上麻煩和辛苦。天色不早了,我這就去安排,盡快解決此事。”
劉預離開內閣的時候,臉色變得有些陰沉。
此次商賈聯合抵制低價軍糧之事,不僅僅是商賈的問題,肯定有些官員在其中渾水摸魚,欺上瞞下!
一切國事皆吏治,是劉預處理國事之中摸到的一個竅門。
大齊糧草的調運,是一種名為糧引的形式存在。
汴京存有糧草若干,需要運往前線。
而四象城的糧商,需要將糧草調運到京城,這個時候只要將糧草調運到四象城的轉運司,就可以得到錢引,到京城取運販賣。
這種轉運的方式大大的增加了百姓的便利性,同樣節省了大齊軍糧調運的消耗。
而這個轉運的方法的發明人,正是現在的沐子川。
戰事吃緊的時候,沐子川就拿著從錢引里得到的思路,找到了陛下,得到了陛下一切以保證糧草供給的要求之后,大膽施為,效果還不錯。
但是現在糧引,肯定是出了什么朝堂大臣們,不知道的岔子,才導致了“低價”這兩個字的出現。
“干活的時候一個個看不到人,為國赴難的時候,找不到人,找撈錢的門道的時候,倒是一等一的好手啊。”
劉預看著月色,急匆匆的趕往了沐子川的府上。
他需要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讓一直非常穩定和為國肯散家財的大齊商賈,不得不走上這樣一條道路。
在陛下御駕親征的時候,搞出這樣的事,其背后一定有人攛掇!而且還用了見不得人的手段。
沐子川現在是戶部尚書,位高權重,深夜依舊在看著手中的札子,聽到劉預登門的時候,親自迎進了家門之后,說道:“某知道劉閣老要問什么,劉閣老且看這個。”
“這是邸店一等商賈寫的書信,就連他們都遭到了毒手,快要撐不下去了。”
劉預拿起札子說道:“那可是邸店一等商賈,一定糧商都扛不住了,那些小商賈們,豈不是更難?”
札子里的內容讓劉預非常疑惑,他以為的邸店一等商賈應該是家財萬萬貫,良田千頃,門客仆從數千。
可是這些糧商哭窮的札子,讓劉預有些摸不到頭腦。
“這些都是真的嗎?”劉預將札子放下,沉重的問道。
“不知道劉閣老還記得唐家嗎?那個一等絲商,家財萬貫家里老宅價值數十萬貫都不止。”沐子川想到了自己的親家,嘆氣的說道。
劉預點頭,沐子川在江南兩次求糧,把人家唐家最后一點點糧食都給榨干了。
而這個一等絲商的后人,打理著紡織所之事也是井井有條,算是一名能吏。
“紡織所的唐司務一心為國的美名,是一段佳話,也一定會寫入青史,萬世傳念。”劉預有些疑惑的問道:“可是他們唐家破落的原因,還是因為兵災。和現在這事有什么干系?莫非……”
沐子川搖頭說道:“不是劉閣老所想的那樣,我說起唐家其實就是說我大齊大多數商賈,并非一心一意逐利,在大是大非上,并沒有拖后腿。”
“但是眼下有些人就抱著商人逐利為貴,人命因錢而賤的想法,在這轉運之事上,進一步的迫害這糧商。”
劉預這才明白沐子川是在說服他,有人在迫害商賈。
沐子川連連搖頭的說道:“士農工商都是陛下的子民,為何獨有商賈被視為賤業,輕則辱罵毆打,重則抄家滅戶,還美名其曰匡扶國風。”
“這些行商,都是在數萬里之遙的地方牟利,每一分錢都不是憑白掙下的。在京城換成糧之后,想著這最后一程再掙一點,結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