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茶村。
“姐,青松……青松咋樣了?”
當確定這一切不是自己的幻覺,小安開始打聽何青松的情況。
楊若晴看了眼小安這憔悴焦急的面容,本想撒個善意的謊言……
“青松已經走了。”
“走……了?”小安愣了下,有些品不出這個字的意思。
“我們找到你的時候,青松就已經沒了氣息。”楊若晴補充了句。
小安吃驚的看著楊若晴,眼睛睜大,急聲否定:“怎么可能,我把他從廢墟底下拖出來的時候,他還跟我說話來著,咋會死呢!”
楊若晴蹙眉,眼中都是惋惜和悲傷,“是真的,從他的身體僵硬度推測,他死了都快兩天了。”
而且這個天氣,已經有了淡淡的尸臭味,小安當時肯定是全身心的放在跟狼群的對峙和搏斗上,根本就沒留意到。
小安足足愣了好幾分鐘,才回過神來。
“姐,青松在哪里?我想見見他!”他眼眶泛紅,聲音沙啞,帶著幾分哽咽。
楊若晴道:“你的左腿骨折了你知道嗎?你現在還不能走動……”
“姐,我求你,讓我看看青松!”小安抓住楊若晴的手沉聲央求。
楊若晴還在遲疑。
劉雪云和那日松也過來了,站在楊若晴身后。
那日松也幫著勸:“小安,你都傷筋動骨了不能亂走動,不然我們早把你帶下山了。聽你姐的,乖乖躺著等我們的擔架來接,啊”
小安搖頭,“不,我要見青松,屋子塌陷的時候原本該我被砸中,是他推開了我,自己替我擋了那一下!”
“他是替我去死的,他在哪里,我要見他,我要!”
小安越說越激動,眼淚啪啪往下掉,跟鼻涕糊在一塊兒,掙扎著要站起來。
楊若晴試圖按住他,沒想到虛弱至此的小安身上竟然爆發出一股巨力,楊若晴被推倒在一邊。
那日松和劉雪云見狀趕緊一齊出手按住小安。
小安像困獸一樣掙扎嚎叫:“我要見他……”
那日松急了:“你小子咋聽不進話呢?你這會子不能動,再動腿腳就廢了。再說了,人都死了,你這急著看一眼也看不活啊……”
小安愣了下。
隨即便爆發出更激烈的掙扎。
楊若晴站起身:“好了,我讓你看!”
小安停止了掙扎,抬頭看著楊若晴。
楊若晴對劉雪云道:“去把何青松帶進來吧,他跟小安是生死相共的好兄弟,理當見一面。”
劉雪云點點頭,起身出了屋子。
那日松也松了手,扶著小安坐起身。
很快,劉雪云就回來了,手里捧著一只罐子。
“這是……?”小安看著罐子,目瞪口呆。
那日松道:“這里面就是何青松啊,我們把他燒了,裝在這罐子里。”
這罐子老難找了,是他找遍了整個油茶村,終于在一戶人家的廢墟邊上刨出來的咸菜罐子,雖然罐子口破了一些,湊合還能用來裝何青松的骨灰。
“你們、你們為啥要把他燒了?”小安憤怒咆哮。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即便青松死了,他也要把他的尸身帶回去,至少得讓他爹娘還有他妹妹見他最后一眼啊!
那日松蹲在小安身旁,皺著眉道:“能不燒嘛,這大熱的天尸體早就臭了,手指一戳一個洞,濃水尸水稀里嘩啦的淌出來,還會傳播瘟疫……”
楊若晴朝那日松遞去一個眼神,讓他別再說了。
那日松撇撇嘴,起身往外走:“我去看看黑武他們來了沒!”
劉雪云也起身去了屋子外面守著。
楊若晴來到小安身旁,坐了下來,輕輕攬住小安的肩膀。
“姐姐知道你心里難過,青松是為救你而死的,他是你的恩人,也是我們全家的恩人。”
“青松的死,我也很難過。但凡有一絲可能,姐姐也想把他的尸身完好無損的帶回去交給他家人。”
“正如你那日大哥先前說的,咱是沒法子才燒了他,只有這樣,才能讓他體面的回去。”
小安把裝著何青松骨灰的罐子緊緊抱在懷里,埋著頭,悶聲道:“姐,我理解你們的做法,這會子我只想單獨跟我好兄弟青松待會兒。”
楊若晴點點頭,又輕輕拍了拍小安的肩膀以示安慰,方才離開屋子。
屋子外面的一棵樹下面,劉雪云看到走出來的楊若晴,沉聲問:“小安怎么樣了?”
楊若晴苦笑:“他需要時間去接受這一切。”
劉雪云點點頭,當初妻子去世,他也是如遭雷擊,過了很久都不能接受那個噩耗。
小安和何青松是生死之交的兄弟,何青松又是為了救小安而死的。
不管是出于感激,還是愧疚,這種悲痛都足夠小安去承受了。
“打聽清楚了他們為何會出現在油茶村么?”劉雪云又問。
楊若晴輕輕點頭,道:“兩人在秀水鎮那邊完成任務回來經過聚賢鎮,聽說當地的油茶村盛產油茶。”
“何青松家在慶安郡剛好開了一家早茶鋪子,他想去油茶村看看,買些當地特產油茶回去。”
“兩人來到油茶村沒多久就遇到泥石流,因為他們兩個是外來人,村里人家不給借宿,兩人找到了這樹林里荒廢許久的屋子過夜,泥石流發生在夜里,整個油茶村都被沖走了。”
“這屋子也塌陷了,何青松推開了小安,自己被石頭和樹木砸中,小安把他拖出來,兩人躲到僅存的那間屋子里,原本想著等天亮了大雨停了就趕緊下山。”
“那會子何青松其實還沒死,天亮的時候突然來了一群狼,小安為了護著何青松,三天里滴水未進跟狼廝殺,這過程中何青松傷勢過重又加上得不到救治和補給,早就斷氣了……”
若不是他們趕到及時,小安這會子也死了,兩個人的尸體會被狼王啃噬得連骨頭渣都不剩。
而長坪村的家人們,則永遠都想不到他們兄弟二人會葬身在這異鄉,尸骨無存,化為狼王的一攤糞便!
楊若晴說完這一切,抬手抹了把臉上的淚珠,轉過身去。
“何青松是我們全家的恩人。”她望著遠處的山野,輕聲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