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華忠皺起眉頭:“他就是欠收拾。”
楊若晴悠哉的抿了一口茶,“看來當初吃霸王餐被扣下來干活抵債,如今債早償還了,留在那里混得如魚得水。”
“虧得姑姑還擔心他在張記受累,偷偷摸摸去張記附近看過他。幸好姑姑當時沒上前去跟他相認,不然估計也跟四嬸你這樣,得氣個半死。”
“咚。”
茶碗落地的清脆聲響突然傳來。
劉氏下意識扭頭去看自己的茶碗,自己的茶碗穩穩當當的放在茶幾上。
而楊若晴和楊華忠他們的茶碗則都捧在手里。
“哪來的響動?”劉氏一臉訝異,這是見鬼了還是幻聽了?
“門口。”楊若晴從唇間吐出兩字,目光也直直望著堂屋門口。
堂屋門口,楊華梅面色蒼白的站在那里,雙手保持著端碗的姿勢,腳邊有一只摔得稀碎的茶碗,干涸的茶葉沾滿了鞋面和褲腳。
“梅兒。”
“梅兒。”
孫氏和劉氏幾乎同時站起身,尤其是孫氏,看到楊華梅這副深受打擊的樣子,有些手足無措。
楊華梅緩緩抬起頭來,看著屋子里的幾人,目光直直落在劉氏身上。
“四嫂,你是說、說我家大白不認你是四舅母?”她一字一句的問,滿臉的不可置信。
她的大白只是任性妄為了一些,用晴兒的話來說,這叫叛逆期。
再咋樣任性,叛逆,總不可能不跟家里親戚相認的啊!
屋里,劉氏經過了起初的慌張后,隨即也穩定住了情緒。
作為一個奮斗在八卦第一線的人,劉氏背后談論別人被當面抓包的次數多到她自己都記不清,處理起這種事件她有經驗。
劉氏暗暗深吸了一口氣,邁著從容的步伐走到門口,坦然迎上了楊華梅詢問的目光。
“哎,這些話原本不想跟梅兒你說的,被你聽到了,我也瞞不住了。”
劉氏一雙眉頭耷拉著,“大白那小子,壓根就不認我,死活時候說我要攀親戚好賴賬,咋說我如今也算是個小老板,即便掙的錢沒有晴兒多,可咋說也是衣食不愁,會去算計那兩只包子?這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劉氏雙手擊掌,那話語噼里啪啦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從兩片還沾著瓜子殼的嘴角里倒出來。
楊華梅緊抿著唇站在門口日頭底下,眼眶卻已紅了。
孫氏忙地出去把她扶進來,“外面太熱,梅兒你進來坐下說話。”
楊華忠也是緊張的盯著自己的妹子。
楊若晴則起身過去給楊華梅調了一碗蜂蜜水,好隨時給她補充元氣,穩定情緒。
那邊,楊華梅的剛坐下,眼淚就滴答著掉出了眼眶。
劉氏站在一旁無動無衷。
劉氏覺得自己沒必要勸楊華梅,子債母償,自己在大白那里受的委屈讓楊華梅來償還,這沒毛病啊!
但孫氏卻已經開始要勸楊華梅了。
孫氏張了張嘴,又頓住了,因為她竟然找不到該用啥話去勸。
難道說大白眼瞎不認得四舅母?
還是說大白失憶了才不記得四舅母?
兩者皆不是,那就只能安慰道:“梅兒,興許真的是你四嫂看錯了呢,這天底下長得相似的人多了去了……”
楊華梅還聽明白,邊上的劉氏已經不服氣的嚷嚷了起來。
“大白可是我看著長大的,我瞎了眼靠著嗅氣味也能嗅出來是他,再說了,他左腳有點跛,是他,絕對是他那個六親不認的混小子,沒錯了!”
孫氏扭頭朝劉氏眨了眨眼,“四弟妹,肯定是你眼花看錯了,大白不是那種六親不認的孩子。”
“哎呀,我滴親三嫂誒,你咋就不信我呢?”
劉氏一輩子說的假話比真話多得多,這會子好不容易說句真話竟然被孫氏懷疑,這下可把她給急壞了。
當下是茶也顧不上喝,瓜子也沒心情嗑,站在旁邊跺腳,指天發誓:“我要是看錯了,就讓我家老四舌頭生瘡腳底流膿。”
除了還在垂淚悲傷的楊華梅,堂屋里其他人的臉色都變了變。
楊若晴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把手里的蜂蜜水潑出去。
“四嬸,有你這么發誓的么?這也太沒有誠意了吧,讓人咋信你哦?”她無奈的問。
劉氏一咬牙,抬起兩根手指頭大聲道:“我發誓,要是我今個說了半句假話,就讓我出門……”
“四嫂,你別發誓了,我信你。”楊華梅抬起一雙淚眼哽咽著道。
看到楊華梅哭得眼睛通紅,劉氏心里的火氣突然就消失了個無影無蹤,垂下手來長嘆出一口氣。
“哎,或許是我這個四舅母不討喜,大白才故意不認我,你們去了,他肯定會認的,是我不好,不該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梅兒,你別傷心了。”
劉氏嘴上說著寬慰楊華梅的話,甚至還順便給自己抹黑了一把。心里面卻在罵自己是個軟蛋,人家一哭,你就心軟了,這吃軟不吃硬的毛病可要不得。
孫氏就等著劉氏的這句話,趕緊順著她的話往后道:“梅兒,你四嫂說的也在理,我也相信大白不是那種六親不認的性子,你別哭了,今個過節呢。”
劉氏也幫腔:“梅兒你別哭了,待會老太太曉得了還以為我咋樣欺負你了呢,到時候咱這一屋子人都要挨罵。”
楊華梅愣了下,點點頭,抽出一塊帕子擦了把眼淚鼻涕。
“姑姑,喝碗蜂蜜水潤潤嗓子。”
楊若晴適時送上了蜂蜜水。
楊華梅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接過了蜂蜜水,捧在手里卻沒有喝,而是聲音沙沙的對桌邊一直沉默的楊華忠道:“三哥,我想過完鬼節去一趟張記包子鋪,找大白好好說幾句話,問問他接下來的打算,你說呢?”
長兄為父。
長兄和二哥早就死了,余下的三個哥哥里三哥是最年長的。
楊華梅自個拿捏不準的事兒,習慣性的就想找三哥討個主意。
三哥在她心中的份量和威望,早就蓋過了依舊活在人世的那個親爹老楊頭。
楊華忠沉吟了下,點頭:“也好,找他當面說清楚,他十四歲了,身為一個男子漢,也該要學著去擔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