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漸漸遠去，孫氏還在透過車窗往后望，直到楊華忠連說了兩三遍叫她坐回來，注意安全，孫氏方才坐回了車廂。
口中還在喃喃著感嘆：“這四個人站一塊兒，可真有一家人的樣子啊，靈靈就好像是咱朵兒跟勝男親生的似的。”
“娘，雖然這看著像可實際卻是不可能的。”楊若晴微笑著道，手里拿著一只金燦燦的橘子在剝。
“靈靈七歲了，咱朵兒剛剛二十，總不可能十三歲就生了娃吧？”她又道。
孫氏愣了下，也笑了：“我當然清楚靈靈不是朵兒親生的啊，這不是看她們眉眼五官長的有些像嘛。”
“世上長得像的人多了去了，就像當初志兒和辰兒，我第一眼看到志兒還以為就是呢。”楊若晴笑著搖搖頭，把剝好的橘肉分一半給孫氏。
“我不吃，你自個吃。”孫氏推辭。
“這又不是沒有，一大包橘子呢，娘你就別推來讓去了。”
橘子是項家的回禮，一大包袱卷，說是項勝男專門去山里摘的。
小朵曉得楊若晴喜歡吃這種厚皮大橘子，往這包袱卷里裝了滿滿一包，估摸著得有七八斤重。
孫氏聽到這話方才伸手接過了橘肉，塞在嘴里慢條斯理的吃著，邊吃邊跟楊若晴這談論項家的事兒，多半都是圍繞著靈靈那個新來的小女娃展開的。
楊若晴感覺得出來，善良的孫氏對靈靈這個孩子很是喜歡。
長得漂亮精致，出生卑微，命運坎坷，吃了那么多苦頭，承載著所有的指責和嫌棄，弱小得仿若一只小貓崽子，卻頑強的生存著，再鐵石心腸的人看到這樣的小女孩都會心軟的。
“靈靈這孩子我是越看越喜歡，回頭家去我得找些新棉花出來，給她做兩套過冬的小棉襖。”孫氏又說。
楊若晴微笑著傾聽，沒有贊同，也沒有反對。
橫豎一個七歲大的孩子，多疼她一些也無妨。
不過回頭有機會還得跟小朵那提醒一下，靈靈雖然是跟著項父過日子，但項父畢竟上了年紀，他自個的眼光格局就那樣，而孩子如同一張白紙，將來成長成一個什么樣的人，還得家長去教導。
所以對靈靈的教導問題，不能指望項父，這個擔子還得小朵和項勝男挑起來。
馬車剛進楊華忠家的院門，就聽到譚氏那屋子里傳來笑聲。
是譚氏的。
“我奶這是遇到啥高興事兒了？我長這么大都沒咋聽她笑得這樣歡快過啊。”
楊若晴跳下馬車，一邊伸出手去扶孫氏下來，邊扭頭跟楊華忠那問。
楊華忠也是一臉茫然。
“別說是你，我都沒聽過。”他嘟囔了句，看到孫氏也穩穩下了車，于是把馬車暫時牽到一旁，抬腿就往譚氏那屋子走去看究竟。
楊若晴和孫氏對視了一眼，也跟在后面過去。
楊若晴還隨手從馬車里抓了幾只大橘子帶著給譚氏解饞。
屋子里，譚氏和楊華梅兩個手拉手坐在桌邊，面前的桌上，放著一只紅漆木的三層食盒，娘兩個也不曉得說到啥高興事兒了，譚氏都笑癟了嘴，臉上的皮膚跟老樹皮似的擠壓在一起，都看不到眼睛了。
“梅兒來了啊！”
楊華忠跟楊華梅這打了個招呼。
楊華梅趕緊松開譚氏的手站起身，口中‘三哥’‘三嫂’的叫著，還跟走在最后面的楊若晴笑瞇瞇點了下頭。
“三哥，我方才聽娘說你們去小朵家做客了。”楊華梅主動攬話。
楊華忠點點頭。
孫氏走過來微笑著道：“朵兒她公爹收養了個孤女做孫女，記在金南名下，我們今個過去就是跟那孩子認個臉熟的。”
楊華梅輕輕點頭，“我也聽娘提了幾句，這是行善積德的好事呢。”
“可不就是么。”孫氏笑瞇了眼，指了凳子：“梅兒你坐呀。”
楊若晴也走了過來，把大橘子放到桌上，“奶，我給你帶了大橘子，往后可別說我對你不孝順哦！”
孫氏和楊華梅都捂著嘴笑。
譚氏撇撇嘴，“你孝順不孝順我都不稀罕，我也不愛吃啥大橘子。”
嘴里這么說著，老太太伸手在面前五六只橘子里徑直拿了最大的一只塞到楊華梅手里：“你給我帶那么多好吃的東西，這橘子你待會帶回去。”
楊華梅笑著往楊若晴那看了一眼。
楊若晴歪著腦袋正在觀察那幾只橘子，最大的那只離譚氏最遠，老太太出手就挑了最大的那只，這是巧合？
打死她都不信！
不僅她在琢磨這個，邊上的楊華忠也留意到了這個細節，漢子眼中掠過一絲疑惑的東西，繼而眼神變得復雜起來。
楊華梅見楊若晴沒有回應，越發婉拒譚氏遞過來的大橘子，而譚氏就跟吃了秤砣的鐵王八似的，一門心思要把大橘子塞到楊華梅手里。
孫氏回過神來，忙地幫著勸：“梅兒，娘給你橘子你就拿著啊，那橘子還蠻甜的，先前在車里晴兒也剝了一個給我呢。”
楊華梅這才收下。
楊華忠指著桌上的紅漆木食盒問：“這是梅兒拿過來的？”
楊華梅笑著點頭。
譚氏又說了：“這是梅兒專門從大白那酒樓里帶過來給我吃的呢，全都是山珍海味，我活了這把年紀都沒吃過哩！”
“啊？這么稀奇？都是些啥呀？”楊若晴忍不住要問問了。
大家都在鎮上開酒樓的，大白和紅梅的白梅齋里賣的菜與眾不同？
無外乎蛋白質，碳水化合物，維生素，脂肪，糖這些基本組成部分吧？
譚氏的話也引起了楊華忠和孫氏的好奇。
不僅好奇，夫婦倆心里都很默契的升起一股不服氣。
摸著良心說，他們從未苛待過老太太，自個吃啥就給老太太吃啥，從來不會像別人家兒子媳婦那樣分開吃，躲著老太太吃。
相反，有時候夜里他們兩個累了，自個可以隨便弄點清湯面打發了，但擔心老太太長夜漫漫餓到了，她老人家的那碗里還得鋪兩只金燦燦的荷包蛋。
即使這樣，梅兒偶爾送一回菜過來，就被老太太給稀罕到天上去了，兩口子再好的脾氣聽了心里也不太舒服，所以當即都響應楊若晴的話，都想要知道到底是啥龍肝鳳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