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幾十年的夫妻,老漢把騷、浪的心深埋在心底,那是因為譚氏身體高能壓陣。
后面老漢覬覦祥子娘的時候,是老太太癱瘓了,眼還瞧不見那陣子。
再后來分居,依舊是老太太眼瞎不管事。
如今老太太一只眼睛復明了,腿腳也能走動了,老漢回來后兩人的第一個回合交鋒,老漢再次被老太太碾壓,多么熟悉的感覺,多么熟悉的配方啊!
“四叔,我奶都再次崛起了,你說咱要是把我爺納妾的事兒跟我奶說,讓我奶來親手治,會不會很有意思……哎喲,四叔你打我做啥?“
“老子不僅要打你,還要殺你呢!“
楊華明眼珠子差點瞪出眼眶,咬牙切齒朝楊永青低吼,因為用力過猛,一條扭曲的青筋從額頭一直延伸到了脖子底下。
這讓原本準備回懟幾句的楊永青突然被震住了,目光有點畏懼。
楊華明吼完后,壓低嗓子警告楊永青:“你年輕還輕不懂這男女婚姻里的道道,你奶看著強勢,其實是紙老虎,她要是曉得你爺和云伢的事兒,紙老虎就著火了,看著是燒得噼里啪啦,可燒完后火熄了,紙老虎也就燒得剩不下啥啦!“
楊永青愣愣聽著,甚至看到了楊華明眼中深深的焦憂,他呆呆問了一句:“四叔,沒……沒那么嚴重吧?我奶,好像挺耐扛啊,那會子祥子娘……她不也扛住了么?“
楊華明搖搖頭,“那是因為祥子娘的事兒只是冒了個頭就被掐斷了,而且人家祥子娘壓根就不鳥他,即便那樣,你奶后來曉得了一直惱到現在呢!“
“云伢……都納妾帶回村了,兩個人在一起雙宿雙飛跟結發夫妻似的,這性質完全不同,你奶要是曉得了……你掂量掂量后果吧!“
好吧,楊永青也怕了。
老一輩的人鬧騰,后輩其實也跟著遭殃的,還是盡量不讓她知道的好。
就算她真的不可避免知道了,也不能是從他這里知道的,不然,他沒法承受來自整個老楊家眾人的怒火。
“對了,不是讓你陪著你爺嗎?他上哪去了?“楊華明又問。
楊永青回過神來,指了下前院:“說是想去前面堂屋瞅瞅,五叔陪他過去了。“
前院堂屋里,老楊頭的輪椅停在老楊家祖宗牌位前面。
老漢坐在輪椅上,仰著頭望著面前佛龕上供奉著的幾塊牌位,分別是他的祖父母,親爹,親娘,還有那個他從小到大喊娘卻不是親娘的娘……
神龕兩邊燃著小兒臂膊粗的紅蠟燭,各色糕點供品擺了五六碟。
堂屋角落里蹲著一只貍貓,那只貓閉著眼睛在打盹兒,老楊頭的輪椅過來的時候它睜開一只眼睛瞅了眼,又再次閉上假寐。
老楊頭認得那只貍貓,兩年前他還在這老宅住的時候,那只貍貓還是一只貓崽子,天天被鴻兒和鐵蛋他們抓在手里耍,沒想到一晃眼貍貓都長這么大了。
“這貓咋跟這待著?不怕它偷吃供品?”老楊頭指著那貍貓問身旁的楊華洲。
楊華洲笑了笑,“爹你千萬別小看它,聰明著呢,它從不碰供品,它守著供品有別的目的。”
老楊頭正想問啥目的,一只貓哪來那么多心思眼,這時,從那邊天井里竄出來一只灰色的耗子。
耗子賊頭賊腦的往供品這邊鉆,待到它快沖到神龕底下正往上爬的時候,斜側陰影里閃電般掠過一個陰影。
伴隨著“吱吱”的聲響,貍貓站在神龕下,嘴里叼著那只耗子。
綠色的眼眸閃動幾下,在老楊頭瞠目結舌的注視下,它叼著還在掙扎的耗子轉身回到陰影中去開始它的游戲了。
在享受美食之前,它會先跟獵物好好玩耍一陣,玩到獵物崩潰,也玩到它自己反味為止……
“我的天,想不到一只貍貓都有那么多心思眼,太狡詐了!”老楊頭徹底服了。
楊華洲微笑著接著道:“這貓就靠著在這里蹲守,吃老鼠吃得油光發亮,壓根都不需要喂,不過很多時候他們吃不完的魚骨頭啥的,都會送給它,墻角那兩只碗就是它的,它也懂事,老宅這前屋后院都靠它守著,安穩得很。”
老楊頭點點頭,沒再在貍貓這件事上糾纏,而是抬頭望著神龕上供奉的牌位繼續發呆。
楊華洲也沒多說啥,站在那里安靜的陪著。
老楊頭在堂屋這邊發呆,前面廖梅英那屋子里,楊永仙和廖梅英也是面對面坐著,相顧無言。
廖梅英手里抱著珍兒,珍兒手里拿著一個玩具,玩具是一只打鼓的小猴子。
是楊永仙從杭州那邊帶回來的,望海縣這邊暫時還買不到。
珍兒玩的興致勃勃,埋著頭在那用小手鼓搗著,肉嘟嘟的腮幫子鼓著,因為玩得太過投入,嘴角不時還淌下幾絲口水。
廖梅英便準備了一塊干凈又松軟的帕子隨時等候著為他擦拭。
“珍兒,小猴子喜歡不?”
楊永仙終于忍不住,探身過來想摸一摸珍兒的腦袋,被珍兒避開。
他皺著小眉頭看了楊永仙一眼,往廖梅英懷里躲,怯生生的目光打量著楊永仙。
“珍兒不怕,娘在呢。”廖梅英輕輕拍了拍珍兒的背。
珍兒便放松下來,埋下頭接著擺弄他的小猴子。
楊永仙把手訕訕的收了回去,坐在那里有些沮喪。
“我的親生兒子竟然不認我,我賺那么多錢,一點兒意思都沒有。”
廖梅英沒搭理他的話,目光只停留在珍兒身上。
孩子的成長需要陪伴,誰陪他陪的多,他自然跟誰親。
你雖是孩子的親生父親,可你陪過他一天嗎?孩子兩歲了,其間生病你在跟前照顧過一回嗎?
他啥時候長第一顆牙的,你知道嗎?
他斷奶的時候哭鬧成啥樣,你曉得嗎?
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沒參與,如今孩子不跟你親,怪誰?
這些腹誹廖梅英只放在心里頭,嘴上她是半個字都不會說的。
說出來,說明她對眼前這個男人或多或少還存著一絲希望。
不說,是因為徹底絕望,絕望到麻木。
至于為什么會讓他進這屋,坐在那里,不是她這個妻子需要丈夫,而是……他終究是珍兒的親爹老子。
她不會阻止珍兒跟他相認,珍兒需要一個名義上的爹,這樣他在村子里就不會被小伙伴喊野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