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坪村,老王家。
雖說是簡單的辦兩桌飯菜邀請親戚朋友來家里坐一坐,可最后在大白的巧言如簧下,楊華梅不僅拿出五百文來置辦飯菜,還給大白紅梅那屋裝扮了一番。
床上換上的兩套嶄新的被褥,大紅緞面的被子,茶碗茶壺洗臉盆洗腳盆馬桶一整套的。
除此外,還又掏錢給大白和紅梅各整了兩身新衣裳,這一番下來,原本是籌劃五百文搞全套,結果硬生生貼進去將近三兩銀子呢。
可把楊華梅心疼的。
但看到這家里家外喜氣洋洋的,兒子媳婦也穿得喜慶氣派,之前因為王栓子過世而帶來的郁氣也好像一掃而空,嶄新的氣象呈現出來后,楊華梅又覺得這三兩銀子花的值!
辦酒席那天,老楊家這邊就派了譚氏和楊華忠做代表,其他各房沒有一個人過去吃酒席。
不過,五房鮑素云,還有廖梅英曹八妹兩個則捎了份子錢給楊華忠,讓他把心意轉交給楊華梅。
老王家那邊,王洪濤帶著兩個兒子過來湊熱鬧,大白的大姑和大姑爺也沒趕過來了,除此外,還有王洪全。
原本是計劃兩桌飯菜,結果一桌就坐下了,連大白和小黑的位置都有。
對此,小黑可激動了,他想起他娘楊華梅事先的叮囑,要是客人多坐不下,他就得留在灶房吃剩飯剩菜。
這會子客人少,能坐下,他就能跟著坐到桌上吃第一波,太好了!
然而,楊華梅臉上的笑容就沒那么燦爛了,心里更是泛起一陣陣的苦澀。
在村子里,就算是條件比她家差的人家辦喜酒,過來道賀的親戚朋友也得有個兩三桌啊。
自家才一桌,真是……哎!
因為今日是操辦大白和紅梅的婚事,所以飯菜不是紅梅和楊華梅燒的,而是請的王洪濤家婆媳幾個幫忙。
一桌人的酒席開席前,王洪全張羅著拿了一掛炮仗去院門口放了。
看到院門口那些探頭探腦的瞧熱鬧的村民,王洪全一改往日里的脾氣,吩咐大白回屋去抓了兩大把糖來分給那幾個村民吃了。
人家吃了你的糖,少不得順口夸贊幾句,說幾句吉祥話。
飯桌上,紅梅也穿著一身喜慶的衣裳跟在大白身后一塊兒過來敬酒了,并當著大伙兒的面正式給楊華梅那捧了茶,叫了娘。
楊華梅雖然心中滋味依舊不美妙,但還是微笑著應下了,并掏出一個裝了六十八文錢的荷包給紅梅,算是改口費。
紅梅又跟譚氏那叫了一聲'嘎婆'。
譚氏坐在這里,可不是沖著大白和紅梅來的,她是為了楊華梅。
所以譚氏更是鼻孔里哼了聲,算是認下了這個外甥媳婦,同時還不忘告誡紅梅:
“能讓你披紅戴綠的嫁進門,這是你婆婆人好,也是你的福氣,你要惜福,別自個作死,往后跟大白好好過日子,更要孝敬你婆婆,曉得不?“
紅梅自然是笑著說'曉得,請嘎婆放心。'
然后便是大白大姑,大白大姑到底還是感念死了的弟弟栓子的情分在,歡歡喜喜的握住紅梅的手,并塞給她一個改口紅包。
紅包的數目雖不及楊華梅這個婆婆給的多,但對于做姑姑的來說也算是拿得出手了,至少符合十里八村的標準。
敬完了酒,大白送紅梅回了貼著大紅喜字的婚房。
剛進門,紅梅臉上的笑容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就沒見過這么磕磣的婚禮,老娘全程都要賠著笑,實在憋屈。“
大白心里也有愧,村里的喜酒他從小吃到大,這場面確實是墊底,沒有之一。
“我看你收了兩個紅包,拿出來瞅瞅得了多少錢。“
他于是用這個事情來轉移話題。
不轉移倒還好,一轉移,紅梅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她把兩個紅包里的銅板抖在床上,隨手一扒拉,“不得了,竟然得了將近一百文,咱倆發大財了!“
大白湊過來一看,臉也黑了。
“你暫且忍耐些吧,給我一點時間,一定讓你吃香喝辣。“他咬著牙說。
紅梅側身坐在床邊,扯著嘴角冷笑。
現在她真的懊惱不該草率的跟大白在一起了,更不該鬼迷心竅弄掉張掌柜。
張掌柜多好的男人啊,那么疼她,啥都由著她來,賺的錢也多。
唯一的缺點就是年紀稍微大了一點兒,比她大好幾歲,還有些胖。
因為長年累月顧著鋪子里的生計,被窩里那點事兒就給落下了,她真是鬼迷心竅,當初咋就覺得大白這種小白臉好呢?
就沖著大白那張還算清秀的皮囊?
還是沖著他那張抹了蜜的嘴?
賺不到錢,受這窩囊氣,就是給她一個潘安她都不稀罕!
“今個是咱大喜的日子,莫要撅著個嘴,我給你看樣東西保準你高興。”
大白湊了過來,摟著紅梅的肩膀又說。
“啥東西?”
大白于是從懷里掏出一盒胭脂來,塞到紅梅手里。
“吶,你最喜歡的。”
紅梅接過胭脂,嘴角果真微微揚了揚,臉也沒方才那么黑了。
“啥時候買的?咋這會子才拿出來?”她問。
手指輕輕摩挲著胭脂盒上的花紋,多么久違的東西啊,從前她每個月都要去縣城買兩三回呢。
還有一些水粉啊,炭筆啊,香料……
如今真是想都不敢想。
“這趟我娘給我錢去采辦東西,我悄悄給你買的,就想今個給你一個驚喜。”
“喜歡不?”
“當然喜歡啊,我從前最喜歡這些了。”
“呵呵,我也是記得你從前抹胭脂,好看,明艷艷的,這才動了心思不想你做我師娘,想你做我的媳婦兒。”
“就算我比你小了將近十來歲,在我看來一點兒都不礙事,我就是喜歡你這樣的,真的。”
好吧,紅梅承認,她確實有些抵抗不住大白的嘴皮子。
這說來的話就跟灌了蜜似的,能把人給甜暈咯。
“行了行了,我不惱了,只要你有心待我,我愿意給你時間,你可一定要掙個出頭之日啊!”
紅梅收下了胭脂,捧著大白的臉語重心長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