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大孫氏又看到了楊若晴，訝了下，“晴兒，你咋也跑過來看熱鬧了？你一個大肚子婆是不能看的，跟新娘子正面相沖對肚里娃娃的面相不好。”
大孫氏說著，就想把楊若晴往后拽，最好是將她藏起來。
這一帶的忌諱，說是新娘子出嫁的時候怕路上有邪祟擋道，所以會在新娘的前胸和后背各掛兩塊八卦鏡。
這倆塊八卦鏡有神奇的力量，但卻又是一把雙刃劍，不僅能讓邪祟無處遁形，同時若是有孕婦正面相遇，也會不小心波及孕婦腹中的胎兒。
因為胎兒還沒出生，所以不能完全算作真正的人，當做靈類，八卦鏡的威力會讓胎兒破相。
譬如當初劉氏生下兔唇的康小子，在老楊家內部都責怪是她跟楊華安茍且，所以祖宗降下的懲罰。
但是對外，老楊家給出的統一說辭，甚至連劉氏自己都一口咬定是當初懷著康小子，然后跑去看新娘子才被沖撞了，所以孩子生下來就破了相……
這些事兒，信的人是非常虔誠，不信的人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反對，還有一半是像楊若晴介于中間的觀望派。
所以此刻被大孫氏拉著往后退的時候，楊若晴并沒有反抗，半推半就的走著。
劉氏趕緊撲上來攔住大孫氏，“她大舅媽你甭慌，晴兒能看的，因為這個新娘子自個也是大肚婆。”
大孫氏愣了下，手也隨即停在那里。
劉氏接著又說：“我都打聽過啦，那個鄭小琴壓根就沒戴八卦鏡，安全得很呢！”
“當真？”大孫氏半信半疑。
劉氏拍著胸膛保證：“我可是晴兒的四嬸，我會害晴兒？”
“再說了，我這消息可是準準的，你看這四下，一堆大肚婆過來看熱鬧，咱村前陣子都是喪葬的熱鬧，這大半年了，除了梅英改嫁，這還是頭一樁男婚女嫁的熱鬧事呢，她大舅媽你就別拘著晴兒了。”
大孫氏環顧四下，果真看到好幾個大肚子，再一看身邊的楊若晴，也是眼巴巴的。
大孫氏又想了下，這段時日老三他們都不在家，駱家也就婆媳倆，晴兒也確實悶得慌。
“成，那就看看吧，不過待會新娘子來了可不能往前湊，我怕人多推推搡搡的擠到了你。”大孫氏又叮囑。
楊若晴頓時眉開眼笑起來，還沒來得及表態，旁邊的劉氏挺直了腰桿說：“她大舅媽你說的哪里話？有咱倆在，能讓別人挨著晴兒么？你不僅小看了我，也小看了你自個啊！”
聽著這二人的對話，楊若晴哭笑不得，好像自己瞬間成了一個‘瓷娃娃’。
出來看趟熱鬧都要她們兩個像左右護法這樣護著，真是廢得很吶。
可轉念一想，這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呢？
劉氏和大孫氏一邊一個，將她全程護在中間。
旁邊的人都在邊等邊討論姜先俊和鄭小琴的事兒，這些婦人們真的好厲害，平時看她們似乎都在村子里轉悠，游走在家，村口池塘，以及菜園這三點一線里。
可這村里村外，似乎就沒有她們打聽不到的事情。
各種鄭家的事兒全給扒拉出來，有些事兒竟然還是前幾天劉氏說八卦的時候沒有說到的新鮮出爐的。
“鄭小琴也真是上輩子欠了姜先俊的，姜家都淪落到這步田地，正常人家的女兒伸長個脖子遠遠瞅一眼都要嚇跑，她卻上趕著嫁。”
“用他們鄭家村人的話來說，這哪里是嫁人？這壓根就是跳火坑！”
“話也不能這么說，這或許也是他們二人的緣分噢！再說了，姜家最混蛋的也就是先俊娘，姜二和姜先俊父子又沒那么壞，都是被先俊娘給坑的。”
“人家鄭小琴娃都有了，還愿意嫁進來跟姜先俊一塊兒把二房頂起來，說明這閨女也是個有情有義，不離不棄的。咱大伙兒都說點好話吧，盼著點人好，嘴皮子上也都積點福！”
身旁這些婦人們說啥的都有，劉氏也加入了她們的討論陣營，在那里大聲的訴說著自己的觀點。
直到前方的村口小路上傳來炮仗的聲響，老楓樹底下這些紛亂炒雜的聲音才像被一刀切了似的停歇。
“來了來了，新娘子來了！”
“都別說話了，快些看看嫁妝多不多！”
甭管先前各自持的是什么觀點，是隊友，還是辯論雙方，哪怕是先前吵到臉紅脖子粗的，這會子都很默契的停歇了爭論，一個個伸長了脖子去瞅村口的那邊的新娘子隊伍。
楊若晴也順著炮仗聲傳來的方向眺望，果真看到幾個姜家那邊的本家漢子挑著擔子正往這邊過來。
“咦？嫁妝呢？咋沒瞅見啊？”
楊若晴聽到大孫氏在身旁嘀咕。
自己的目光也跟著在隊伍里找尋。
照著以往的嫁娶規矩，除非家里窮到揭不開鍋蓋，要么把女兒賣出去，要么送去當童養媳，要么兒子娶不起親打發出去入贅……
不然，但凡是正兒八經走了媒人的男婚女嫁，怎么著都會有嫁妝。
男方出彩禮，女方置辦嫁妝，條件好的女方還會自掏腰包在高于彩禮的基礎上再給閨女添置更多的嫁妝來撐場面，硬閨女的腰桿子。
可是這個鄭小琴的嫁妝是什么呢？
竟然就是三副擔子。
第一副擔子挑著的應該是稻谷之類果腹的東西，目測不超過六十斤。
第二副擔子挑的是一床被褥外加兩只包袱卷，包袱卷里面或許是鄭小琴在娘家的那些衣裳鞋襪。
第三副擔子挑的是一只小孩子的搖籃。
姜家派去接親的人本身就不多，勉勉強強十來號人，結果只用上了三個人挑東西。
“嘖嘖，這嫁妝可真是磕磣哪，十里八村就沒見過這樣嫁閨女的，就算是要飯的，家當也比這多。”
人群中又有婦人在捂著嘴打趣。
楊若晴沒理會，繼續往后看。
姜家的接親隊伍后面緊跟著就是穿著紅衣裳，臉上蓋著紅蓋頭，被兩個喜婆扶著的新娘子鄭小琴。
最吸引楊若晴目光的，是鄭小琴的肚子。
我的媽呀，這大的，整個都往下墜，仿佛衣裳里揣了一只熟得不能再熟的瓜，隨時隨地都要噗通一聲往地上掉，然后把地上砸出個大窟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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