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不再平穩均勻,變得急促混亂。
臉上浮起異樣的紅潮,額頭卻有細細密密的汗滲透出來,兩只手胡亂抓扯著身下的被褥,兩只腳也在胡亂的踢踹。
好像在夢中奔跑,跨越,追趕,同時,起了一層白色死皮的嘴唇囁嚅著,含糊不清的聲音斷斷續續從嘴里發出來。
“勝男……別走,別,別走……”
“朵兒!”
楊若晴傾身上前,手里拿著帕子輕輕擦拭小朵額頭的汗。
“朵兒。”
“勝男,別,別走,別走……”
小朵開始搖頭,喉嚨里有嗚咽聲,眼淚也順著眼角往下滑。
“朵兒,醒醒,快醒醒。”
楊若晴輕輕拍打著小朵的臉頰,小朵好像深陷在噩夢的漩渦里難以自拔,渾身上下都在動,身體起伏的幅度很大很大,可不管怎樣就是醒不來。
急得楊若晴一狠心,丟了帕子,控制住小朵的頭,指甲用力掐進了對方的人中。
小朵的身體猛地僵硬了,眼睛卻突然睜開。
瞳孔像是有兩團黑氣,遮住了原本的清明。
“朵兒,你醒醒,我是姐姐。”
隨著楊若晴的一聲聲呼喚,黑氣漸漸從小朵的瞳孔散開,露出原本的神色。
剎那的迷茫后,小朵認出了咫尺處的人,也想起了先前的夢。
“姐!”
她哽咽著喚了一聲,坐起身猛撲進楊若晴的懷里。
楊若晴輕撫著小朵的后背,她的后背衣裳早已被汗水打濕,黏在身上。
楊若晴想起身幫小朵找件干燥的衣裳來換,可是小朵把她抱得太緊了。
不僅如此,她還伏在楊若晴的肩頭顫抖著身子,抽抽搭搭的說:“姐,我夢到勝男了,我咋喊他,他都不理我,嗚嗚……”
“夢都是假的,沒事了沒事了……”
楊若晴輕拍著小朵的后背,柔聲勸著。
小朵搖頭,坐直了身子,抓住楊若晴的手,望著她的眼很急切的說:“我夢到在一處山谷里,我看到前面有個背著柴禾的人,一只腳穿了鞋子,一只腳沒穿鞋子。”
“我好想是在夢里迷路了,就追上去想跟他打聽,拍了下他肩膀,轉過來竟然是他的臉!”
“那一刻我不曉得有多高興,我上前去一把抱住他就哭了,我問他我說你這段時日上哪去了呀?我都急瘋了,家里人為了找你找得人仰馬翻,孩子們也惦記你!”
“我要拉他回家,結果他不僅不跟我回來,還把我推開。”
“柴禾都顧不上要,拔腿就跑,我在后頭又追又喊,他就是不回頭,后面我摔到了,他終于停了。”
“站在離我好遠好遠的地方,他也哭了,他好像朝我喊了句啥話,我沒聽清楚,然后就醒了……”
小朵說完剛才的夢,再次伏在楊若晴的肩頭抽泣。
灶房那邊,孫氏和何蓮兒聽到這屋的動靜也都循聲趕來了。
看到小朵竟然坐起身,能跟楊若晴這哭,這說,孫氏喜極而泣。
也顧不上去打聽小朵到底說了些啥,上來就從后面抱住了小朵,‘我的兒我的肉我苦命的閨女’的直叫喚。
何蓮兒站在她們身后,看到這一幕,也悄悄側過臉去擦拭眼角的濕潤。
因為有了孫氏的加入,就換成了孫氏和小朵母女倆抱頭痛哭。
她一抬頭看到屋門口探頭探腦的嬌嬌和靈靈小姐妹,于是朝她們招了招手,讓倆孩子進來。
姐妹倆看到小朵醒了,小臉上都很歡喜,想上前來跟小朵親近,卻又有些怯怕。
“大姨,我怕。”
當楊若晴試圖將嬌嬌送到床邊時,嬌嬌卻扯住了楊若晴的袖子往后躲,很小聲很小聲的說。
楊若晴估摸著應該是因為這段時日小朵的情況很不穩定,所以倆孩子被嚇到了,這會子有點生分,多給孩子們一點時間肯定會過來與之親近的。
畢竟,小朵是嬌嬌的親娘,而對靈靈這個名義上的侄女,小朵也是視如己出。
“嬌嬌不要怕,你娘最疼你了,來,過來跟娘說幾句話。”
嬌嬌仰頭望著還趴在孫氏懷里哭得像個小孩子似的娘,小眼睛眨巴了幾下,很小聲的說:“我不曉得說啥。”
楊若晴在嬌嬌耳邊低語了幾句。
嬌嬌眼睛亮了亮,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小小的身子挪到了床邊。
在楊若晴和何蓮兒期待的目光中,她輕輕扯著小朵的衣裳角,軟糯的聲音喊著:“娘”
小朵轉過身,看到嬌嬌就趴在床邊,小手拽著她的衣裳角,仰著小臉一臉期待的望著自己。
“嬌嬌!”
小朵哽咽了一聲,正準備俯身來抱孩子,結果嬌嬌自己已經手腳并用,笨拙的挪著小身體趴上了床。
嬌嬌站在床上的身高比坐著的小朵還要矮一些,小孩子還沒站穩就一頭扎進小朵的懷里,親昵的摟著嬌嬌的脖子在小朵臉上狠狠的‘啵’了一口。
“娘,你不要再睡了,嬌嬌想要你醒,帶我玩。”
小朵緊緊摟住嬌嬌,邊哭邊點頭,在孩子的頭上,臉上,小手上一頓亂親。
邊親邊點頭,眼淚像斷線的珠子啪啪掉在孩子的臉上。
小孩子不懂事,不能理解此時此刻做娘的心里的感受。
相反她還覺得眼淚掉在臉上的感覺濕漉漉的,起初有點溫熱,后面又有點涼,親的麻麻癢癢的很好玩。
于是嬌嬌在小朵懷里扭動著小身子咯咯的笑。
怪不得人人都說孩子是天使,果真,這笑聲在楊家三房真的是太久違了,太能治愈。
小朵忍不住跟著露出了笑容,抱著嬌嬌很是愧疚的說:“是娘不好,娘不睡了,娘醒著陪你玩。”
嬌嬌頓時高興得差點歡呼起來。
孫氏和楊若晴何蓮兒她們從旁看到這一幕,彼此悄悄交換著眼神,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淡淡的輕松之色。
然后,楊若晴就發現了不遠處的靈靈。
這孩子輕咬著唇,正用一種無比羨慕的目光望著床上抱在一起的小朵和嬌嬌。
而小朵剛剛從一個漫長的噩夢中醒來,還沒顧忌到靈靈。
于是,楊若晴輕輕咳了一聲。
這一聲輕咳完全不同于嗓子不舒服時的那種咳,這是一種明顯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