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一五一十的把劉氏問的那些話對號入座的做了回答，反正都是干巴巴的，陳述出一個她看到的實際情況。
至于其他的，孫氏不做猜測。
但是說到鄭小琴的情況時，孫氏嘆了口氣。
“說實話，我當時進屋看到鄭小琴那模樣，心里還真有點心疼，盡管她跟我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鄭小琴咋啦？”大孫氏好奇的問。
孫氏說：“雖說鄭小琴生娃快，可看那樣子也是真的遭了罪，躺在那里頭發都被汗濕透了，臉上和嘴上都沒啥血色，屋子里卻都是血腥氣，嘴巴被咬破了好幾塊……”
在座的都是生兒養女的人，都經歷過那些，自然清楚鄭小琴為啥嘴巴會被咬破了。
發力，持續的發力，在對抗一波比一波強勁的陣痛的時候的發力，因為痛到不行，痛到意識模糊，所以會下意識做出一些傷害自己的事來轉移注意力。
所以這種時候，身邊必須要有靠譜的人，而且人手還不能少。
大家分工合作，有的幫忙接生，有的負責鼓勵，有的幫忙遞東西，有的等候小孩的降臨……
“我看她頭上都被汗透了，身上估計也好不到哪里去，可她蓋著被子我也瞅不見，非親非故的也不好叫她揭開被子讓我瞧瞧。”
“我更不好直接問她需不要我幫忙換衣裳，只能問他們有啥是我能幫的，結果姜先俊說不用不用，說他大媽和堂嫂都已經幫過忙了。”
大孫氏說：“大媽和堂嫂過去幫忙，肯定也就是差不多就行，哪里能有自己親娘和姐妹照顧的妥帖？”
孫氏點頭，“是啊，那屋里說是打掃過了，可我瞅著，就那樣，沾了血污的床單都沒撤換，墻角丟了好幾團染血的紗布。”
大孫氏訝異挑眉：“那些東西咋也不順手處理掉呢？就那么扔那，多不好！”
孫氏說：“就算往外面扔，也不能隨便扔啊，那不同于別的東西。”
楊若晴這時也忍不住表態：“要我說啊，你們也別挑姜大婆娘和媳婦的不足了，鑒于之前先俊娘那做派，姜家大房能過來探個頭就算不錯啦！”
“何況鄭小琴生娃，還是大房婆媳兩個在旁邊幫忙接生，若不是她們倆，光靠姜先俊和老姜頭，那還不得亂套？”
“人已經幫著接生了，收拾了個六六七七也就差不多，至于后續的事情那就是二房自己的事了。”
大孫氏和孫氏頓時無語了。
這時候，劉氏剛好也吃完了手里的椒鹽黃豆，她拍了拍手掌心，哼了聲說：“也是姜大那婆娘吃不住姜大，不然，沖著從前先俊娘跟她之間那些罵架，也不可能去幫鄭小琴接生。”
“就先俊娘那個臭脾氣，別說親戚朋友了，就連左鄰右舍家的狗和貓見了她都煩！”
大家都看向劉氏，大孫氏笑呵呵說：“她四嬸，你這說的也太夸張了，那貓和狗哪里懂那些啊？”
劉氏撇撇嘴，估計是黃豆粒外面的皮有點粘牙，她齜著嘴在那又剝又刮的，同時還含糊不清的說：“別不信，是真的，人憎鬼厭。”
“四嬸，你要么就別說話，一門心思搞牙。要么就搞完了再說，你這個樣子老難看了。”楊若晴蹙起眉頭，直言不諱。
劉氏把手放下來，俯身往自己鞋頭上胡亂擦了兩下，然后那塊摳下來的黃豆皮就掛在鞋頭上。
這也太不講究了，楊若晴暗嘆口氣，把腳往邊上挪了挪，再一次佩服四叔的接納能力。
劉氏接著說：“要我說啊，也幸好先俊娘關牢里去了，不然她要是在家里，這鄭小琴一樣沒有好日子過！”
“就她那種惡婆婆，不刁難媳婦就不錯啦，生的是閨女還又不是兒子，指不定剛生下娃就要攆人家起來干活！”
一直沒吭聲的鮑素云這時突然冒了個很小的聲音進來：“四嫂，那應該不能吧，畢竟是一家人，那樣折騰兒媳婦，兒媳婦身子垮了到時候拖累的不還是兒子和孫子孫女么？”
劉氏用看怪物的眼神打量鮑素云，“我說五弟妹，你這腦袋長得這么周正好看，不像是被門夾過的樣子啊，咋還向著先俊娘說話呢？”
鮑素云怔了下，隨即臉紅得能擠出水來。
孫氏看不過去，扯了下劉氏，“四弟妹，你別那么說五弟妹啊。”
劉氏扭過臉去對孫氏說：“三嫂，咱這屋里最應該痛罵先俊娘的人不是咱，而是五弟妹啊，她咋還向著先俊娘說話呢？”
孫氏看了眼鮑素云。
鮑素云尷尬的笑了笑，“我、我、我也不是故意要向著誰說話，我是站在婆婆的立場說句公道話，我覺得天底下的婆婆，但凡沒有傻透，都不該把兒媳婦當做仇家。”
劉氏立馬反問鮑素云：“那咱家那老太太呢？想當年她是咋樣對待咱妯娌幾個的？五弟妹你都忘了嗎？”
鮑素云愣了。
劉氏接著說：“我就不說我自個了，連著生了三個閨女，月子里面挨了一船的罵，我娘家祖宗十八代都被老太太招呼到了。”
“就說五弟妹你，你生綿綿那陣子剛好趕上娘家出事兒，奶水退了個一干二凈，老太太可過問過你的事沒？”
“老太太她是做婆婆的，她可親自下廚給你煮過一碗面條？還是幫綿綿換過一回尿布？”
鮑素云被徹底問住了。
因為劉氏說的那些事，譚氏不僅一件都沒做過，相反，因為那段時日老五要忙著去鮑家村那邊幫她哥哥處理后事，所以得兩頭跑。
老太太還為了這事兒指桑罵槐，說她娘家事多……
鮑素云的眼眶泛起了水汽，人也沒了說話的欲望，整個人坐在那兒一臉的沮喪。
“四嬸，咱說姜家就說姜家，別扯回咱老楊家，還有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也不要再拿出來說了，沒必要。”
楊若晴看到鮑素云那副泫然欲泣的樣子，猜她主要還不是因為譚氏的行為惱怒。
五嬸心懷寬廣，與人為善，不記仇，是典型的包子。
五嬸的沮喪和難過，八成是想到了自己早逝的哥哥，和不復存在的娘家……
這個四嬸啊，一張嘴巴真是機關槍，一頓狂轟濫炸，傷亡遍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