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從天而降,狠狠沖撞進底下的寒潭中。
這里水霧彌漫,水聲滔天,在這里說話是一點兒都不怕被人偷聽。
老張把他閨女抱到這里方才放到地上,扶住她的手臂一臉緊張的說:“爹咋跟你說的?蹲下身的時候要把裙子抄在前面,不能那樣蹲著,更不能讓人看到你的身體。要是被人發現,你就完蛋了!”
她閨女眨巴著一雙迷茫的眼睛望著面前嚴肅慌張的爹,孩子似懂非懂。
老張沒有功夫去理會閨女,環顧四下,對她說:“把里面的褲子脫下來,爹給你縫縫。”
“哦。”閨女彎腰從裙子里面將那條褲子脫下來遞給老張,自己光著腚兒穿著裙子站在原地等。
老張從懷里掏出針線來,就地坐下來一頓縫。
一陣風起,撩起那孩子的裙子……露出里面的真容。
很快,老張就將褲子縫好了,他舉到眼前細細的打量,似乎對那密密實實的針腳很是滿意。
他讓他閨女重新將褲子穿好,又仔細的叮囑了一番,兩人方才離去。
待到他們離開后,一個人影從他們頭頂的大樹梢上輕盈落下,手掌撐在地上的時候沒有半點聲響,如同一片樹葉無聲無息的掉落。
“奇了怪了,那孩子分明是個小子,為啥他爹要他假扮成丫頭呢?”
望著遠去的老張父女倆,楊若晴暗暗嘀咕。
她是剛剛從那邊的寒潭里出來的。
原來駱風棠墜落的懸崖底下是一條地下暗河,沿著暗河有個出口就在那個潭口。
她爬出來發現這里又是一片山谷,山谷不大,勝在隱蔽,懸崖高不可攀,仿若與世隔絕。
而在林子的另一邊,有一片村寨,大概十幾戶的樣子,但這些隱藏在深山老林里的村寨,往往并沒有外表看起來的那般簡單。
但她有種強烈的預感,駱風棠,應該就在這附近。
她這兩天就潛伏在這附近,發現這小小的村寨四周其實都布滿了看守的人。
而且這個村寨還有個奇怪的地方,那就是那些看守的都是女人,女人穿著士兵的衣裳,手里拿著長矛站崗放哨。
而在村子里或者村寨外面那片梯田里干活,或是村邊那條小溪里漿洗的,卻又都是清一色的男人。
男人們在村里行走遇到女人,都要主動避讓行禮。
楊若晴甚至還親眼看到好幾起女人公然在路上朝男人甩巴掌,原因就是那個男人沒有及時避讓她。
被打的男人跪在地上磕頭求饒,其他男人們縮在一起,都像受驚的兔子似的。
在這里,明顯的陰盛陽衰,男人沒有地位。
就拿先前那個蹣跚的老漢來說,他身邊明明是個兒子,卻偏要打扮成女孩子。
這個村子,真是處處透出古怪。
楊若晴覺得先前走過去的那對父女倆完全可以成為一個突破口,來助她打聽駱風棠的下落。
長坪村。
又過了兩天,楊華忠和駱鐵匠按照之前的約定,去鎮上怡和春醫館接那個受了一點皮外傷的乳娘來家里正式上崗給娃兒們喂食。
一大早就動身去了,家里的王翠蓮和孫氏也都趕緊起床收拾。
專門收拾出一間屋子來安置乳娘住,把她當貴客中的貴客。
甚至王翠蓮還開了庫房,抱了兩床沒人睡過的新被褥來給客房的床上鋪上,床邊和窗臺上擺了花,以及熏香,就等著乳娘的到來。
鄭小琴早上又過來給孩子們喂食了。
孫氏和王翠蓮跟鄭小琴這說:“待會叫先俊把閨女也帶過來,老姜叔我們也去接過來,晌午留下來一塊兒吃頓飯。”
鄭小琴自然是推辭的,但不管她如何推辭,王翠蓮和孫氏的態度都異樣堅決。
鄭小琴沒轍,只得點了頭。
于是,后院的景象便是如下:“鄭小琴留在楊若晴的寢房里給兩個娃兒喂食。”
孫氏在整理乳娘的屋子。
王翠蓮去了后院準備晌午飯。
隔壁聽到風聲的何蓮兒也趕緊過來幫忙一塊兒燒飯,老楊頭聽說老姜頭也要過來,也讓余興奎推著他過來了。
既然兩個老漢都過來了,又怎么能少得了老孫頭呢?
于是,三個老漢齊聚首,在駱家的堂屋里抽著旱煙,喝著茶,拉著家常。
王翠蓮抽空送過來倆碟瓜子花生讓他們嗑著打發空閑。
駱家許久沒有這樣熱鬧過了。
要是晴兒和棠伢子也在,該多好啊!
孫氏心里百味具存,很多事,不敢去想,只能自己欺騙自己說他們一定會回來的,還有勝男,大家都能回來的。
不一會兒,劉氏也溜達著過來了。
剛來就被這久違的氛圍給吸引了,抓了一把瓜子邊嗑著邊來了后院。
先去看了孩子們,跟鄭小琴那邊夸贊了幾句,夸得鄭小琴的臉都紅了,然后又去看孫氏鋪床。
接著又去了灶房。
灶房里,王翠蓮剛剛把一大盆切好的雞塊倒進鐵鍋里翻炒。
自家炸的菜籽油濃香四溢,薄薄的姜片,土生土養的仔雞,在鐵鍋里翻炒發出滋滋的脆響。
菜籽油裹上上面,淡淡的金黃、色澤,翻炒一番就將雞塊里的水分炒干了一些,然后撒入鹽巴,擱入兩大勺醬油接著翻炒。
乖乖,劉氏進來的時候正好進入到這個步驟,雞肉的香味已經出來了。
劉氏用力吸了一口氣,夸道:“這是要做紅燒雞還是辣椒炒雞啊?賊香了!”
王翠蓮抬頭朝劉氏這笑了笑,“這雞塊頭大,待會一半紅燒一半放辣子炒。”
“聽著都帶勁!”劉氏說。
目光一轉,又看到旁邊的何蓮兒正在剔除蝦線。
那蝦是青皮大蝦,來自駱鐵匠養的魚塘里。
何蓮兒的手白凈修長,那大蝦握在手里,嘖嘖,都比她的手要長了,真是蝦中之王啊!
“蓮兒,這蝦你打算咋整啊?是爆炒嘛?”劉氏又打聽起來。
何蓮兒微笑著說:“這蝦是駱大伯一大早去撈的,撈的有點多,我打算一半用來做清蒸蒜蓉蝦,另一半做咸蛋黃蝦球。”
“哎呀呀,光是這聽名兒,都要把四嬸我的口水給榨干啦!”劉氏夸張的抹了把嘴角的口水,盯著何蓮兒手里的蝦王眼睛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