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縣,長坪村。
“娘,這五天之期還剩下兩天呢,我建議咱還是忍一忍吧,別功歸一簣!”大白又勸。
楊華梅皺起眉頭,
眼底涌過一些煩躁之色。
“我都說了,雞蛋不算葷腥,能吃!”
“再說了,你弟弟被關在那種鬼地方挨餓受凍,又不是在做一件了不得的事兒,咋還用到功虧一簣了呢?”
“咱給他吃顆雞蛋,好歹也能讓他在里面好受點兒,
不然餓壞了身子,也是給咱家拖累,
別人,就算是你嘎婆家那邊,也沒有人會真正心疼的,人都只顧著自個家里的子女,才不管別家孩子的死活!”
楊華梅噼里啪啦說了這一大堆話,大白頓時就察覺出,這老娘去了一趟嘎婆家那邊,八成是跟誰鬧不愉快了。
不然,也不會發出這樣的感慨。
大白還想再說點什么,紅梅自身后輕輕扯了扯他。
紅梅說:“娘,你放心,我這就去給小叔子煎幾只荷包蛋鋪飯頭上,娘說的對,咱關起門來,
跟小黑才是最親的。”
楊華梅一臉錯愕的望著紅梅,眼底都是震驚和動容。
想不到關鍵時刻,
還是女人了解女人,
兒子有時候不如媳婦心細,體貼。
紅梅又扭頭去對大白說:“你也別在那摳著時辰算幾天幾天了,小叔子能在祠堂待三天,就已經很不錯了,也肯定知道自己錯了。”
“這接下來的兩天,咱得吧得吧差不多就行了,別三舅他們沒咋整,咱自家人把自家人給拘束死了,那就太不值了!”
大白皺眉不語。
楊華梅卻已經控制不住的上前來緊緊握住了紅梅的手。
她激動的說:“紅梅啊,你這樣知我的心,你是我老王家千金不換的好兒媳啊!”
“就沖著伱這句話,從今往后,你不是我的兒媳婦,你是我的親閨女!”
紅梅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給嚇到了,都不知該說點啥好。
楊華梅這時候突然又揉了揉紅梅耳朵手,皺著眉頭,一臉擔憂的問:“你的手咋這么冰?你是不是冷啊?”
紅梅這才回過神,笑著回望了一眼腳邊的大盆,“不冷啊,許是先前洗衣裳的緣故。”
雖然一開始是兌換了鍋里的熱水在洗衣裳,
可后面水溫下降,手自然也就涼了。
“大白你也是,咋能讓女人家大冬天的下冷水漿洗呢?打從明日起,紅梅漿洗你必須幫他兌換熱水,要是凍壞了我的好兒媳,我跟你沒完!”
楊華梅轉而跟大白那惡狠狠訓斥。
大白被訓得一點脾氣都沒有,陪著笑。
紅梅將手從楊華梅掌心里抽出來,說:“娘,時候不早了,我去燒晌午飯,你帶著壯壯去歇息吧!”
就這樣,壯壯又回到了楊華梅的手里,大白和紅梅一塊兒去了老宅那邊燒飯去了。
楊華梅望著大兒子大兒媳走遠的背影,心滿意足的喟嘆了一聲。
家和萬事興,不管外面咋樣,只要自己這個家好,比啥都強,她兩個兒子傍身,如今有貼心的兒媳婦,還有虎頭虎腦的大孫子,她不比別人差,更不必去仰望別人!
老王家老宅的灶房里,米飯燜上了,咸魚蒸上了,蔬菜也炒上了。
完事了紅梅果真拿出幾只雞蛋來在鍋里用豬油煎著荷包蛋。
豬油的香味兒飄散出來,荷包蛋煎得兩面金黃,紅梅往上面撒了細碎的香蔥沫子,看上去真是讓人垂涎欲滴。
大白看著食盒上面鋪著的四只荷包蛋,忍不住問紅梅:“你這到底唱的哪一出?我可打死都不信你會有那么好心!”
紅梅目光斜飛了大白一眼,笑著說:“你個呆子,過個年,一點兒都不機靈了。”
大白挑眉,“難道,你的意思是?”
紅梅笑而不語。
大白卻上面都懂了。
很快,晌午飯就好了,楊華梅也抱著壯壯過來了。
王洪全也被大白喊過來了。
此刻堂屋的飯桌上,紅梅早已將飯菜一碗碗端上了桌,飯也裝了好幾碗,筷子分別擺好。
“娘,給小黑的飯菜我裝好了,您老看看,要是沒問題就讓大白送過去。”紅梅邊鏟著鍋里的鍋巴泡米湯,邊扭頭跟楊華梅這說。
“你們做事,我放心,不用看的。”
楊華梅嘴里這么說著,然而,卻將臉湊到食盒旁。
大白趁勢擰開了食盒蓋子,讓楊華梅看。
“呀,四只荷包蛋啊?這么多?”楊華梅很是訝異。
紅梅微笑著說:“不多,這蛋個頭不是很大。”
楊華梅點點頭,心說就小黑那食量,四只荷包蛋估計也就四五口的事兒吧!
“娘,你們先去吃飯,我去給小黑送飯。”大白說,重新將食盒蓋子擰緊,生怕里面的熱氣跑掉了。
楊華梅說:“哪用得著那么急?你先把飯吃了再去送也不遲啊,讓那小子等一會兒唄!”
大白卻微笑著說:“這荷包蛋是豬油煎的,涼了我怕他吃的鬧肚子。”
楊華梅想想有理兒,投給大白一個贊賞的眼神,“行,那你快去快回!”
大白點頭,又跟紅梅招呼了一聲,拎起食盒就出了門。
而這邊,紅梅也招呼著楊華梅一塊兒進了堂屋吃飯。
大白拎著沉甸甸的食盒,出了老宅的院子門,徑直往祠堂那邊去。
途中要經過新宅的門前,他扭頭看了眼身后,確信楊華梅并沒有跟出來目送,他腳下一拐進了院子。
不一會兒,他便出來了,打著飽嗝,抬起袖子擦去嘴角的油花,然后拎著食盒繼續往外走……
祠堂里。
三天下來,小黑有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沒人清楚,只有小黑自己心里清楚。
但是,小黑受了一大圈,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
平時有五六個下巴,這會子,只有兩個雙下巴。
精氣神也大不如一開始,一開始聽到祠堂門開的響動,他就會像一只等待被投食的動物那樣,趕緊湊到木柵欄那邊去,眼睛直勾勾盯著大白手里的食盒。
三天過去了,即便大白拎著食盒站到他面前,他也只是裹著被子坐在墻角的那一堆干草里,眼睛木然的望著大白,就像在看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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