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楊華梅起了個早,穿戴整齊的坐在堂屋里。
不一會兒,徐巧紅和小黑也從屋里出來了。
兩個人也同樣穿戴整齊,而且,小黑手里還拎著一只籃子,籃子里面放著一塊折疊整齊的青藍色老布。
一看這架勢,楊華梅就不高興了。
因為這是去走親戚的架勢。
可能有人會問了,既然是去走親戚,那為啥是拿著一只空籃子呢?
走親戚不得帶禮物么?總不能空手去吧?
當然不能空手去了!
但是,老王家這不是沒啥能拿得出手的東西帶嘛!
雞蛋?
不好意思,才養了幾只雞,還得留著下蛋給壯壯吃,徐巧紅若是敢綁一只走,楊華梅估計得跟她拼命。
雞蛋?
更不好意思,壯壯自己都不夠吃。
至于糖啊,面條啊,還有阿膠紅棗桂圓那些玩意兒……
之前老楊家人過來看望楊華梅的時候,確實是帶了那些補品的。
這都過去一個月了,早吃完了,連當初裝補品的袋子都找不見了。
所以,根據楊華梅對小兒媳婦的了解,這拿著空籃子出門,八成是要去外面買禮品帶去走親戚呢!
至于去走哪家的親戚,哼,那還用說嘛?肯定是她徐巧紅娘家那邊的!
自己這邊的親戚,那都是老楊家的。
徐巧紅不可能自己去走動,何況昨夜這兩口子還說了一堆譴責老楊家這邊的話……
小黑大姑姑那邊?
那更不可能去走動,所以,這徐巧紅肯定是去她娘家那邊。
雖然心里猜了個大概,但楊華梅還是打算擺出婆婆的派頭來。
于是她雙手抄著放在身前,板著臉詢問面前的小兩口:“這大早上的,穿得這么齊整,是要上哪去?”
徐巧紅聞言,巧笑了聲,“這不,我好些時日沒去看我大姨二姨了,今個想過去串個門。”
楊華梅冷冷說:“哼,原來是看大姨二姨,又不是正經親戚,少看幾眼不礙事!”
在楊華梅,以及大家伙兒的認知里,姑娘們一旦出了嫁,那你就是夫家的人。
你娘家的親戚,僅局限于你娘家爹媽,父兄,還有你的同胞兄弟姐妹們。
你在娘家做姑娘時候的其他外戚,比如你自己的嘎公嘎婆那邊的親戚,你的姑姑那邊,都已經不能再算正經親戚了,基本是不需要再走動的。
當然,一切都有例外。
這個例外,取決于姑娘本身的魄力,在夫家的分量,夫婿的尊重,以及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錢,權勢!
對于普通的人家來說,基本是不會去走動的,畢竟禮尚往來的,人情債人情禮是一筆不菲的支出。
“娘,你這話說的可就荒謬了哈!”徐巧紅當場就展開了反駁。
“那晴兒表姐,菊兒表姐她們呢?”
“她們都出嫁了,夫家是駱家,陳家那些,可她們回娘家不僅跟自個爹媽走動,照樣不落下其他各房的叔叔伯伯堂兄弟們。”
“就連您老這個娘家的姑姑腿受傷了,她們都過來探望了。”
小黑也在一旁補充:“昨日晴兒表姐家吃羊肉,正經的,不正經的親戚全都請了個遍兒!”
“哦,說錯了,獨獨沒請娘你,可見大家伙兒都是正經親戚,就撇下娘你這個不正經的親戚!”
楊華梅豁地站起身:“小黑你混球,一大早起來就噴糞,這又是被誰吹了枕頭風?”
小黑皺眉,一臉厭煩的說:“啥誰不誰的?跟我同床共枕的也沒別人了,就巧紅姐了。”
“娘你就別說明知故問的話了,我就實話說了吧,巧紅姐從沒給我吹過枕邊風,相反她還都是勸著我,要我收著點脾氣。”
“哈?”楊華梅怪笑,用奇怪的目光打量著面前這小兩口。
小黑接著說:“娘你別不信,你也不想想你生病賴床這段時日,是誰從縣城醫館一路服侍你服侍到村子里!”
“是我大哥和那個紅梅大嫂嗎?哼,不是,他們看都不回來看你一眼,是我和巧紅姐不離不棄的伺候你,給你端屎端尿!”
“算了算了小黑,別說那些了,誰讓咱是晚輩呢,服侍是應該的嘛……”
徐巧紅上來扯了扯小黑的衣袖,“走吧走吧,咱還抓緊功夫趕路呢!”
小黑點點頭,“好,我不說。”
小黑順勢接過徐巧紅手里的籃子,騰出另一手來牽著徐巧紅往外走。
楊華梅跟到了堂屋門口:“徐巧紅,我看錯你了!”
徐巧紅后背微微僵了下,扭頭望了眼楊華梅,輕嘆口氣:“娘,你喜怒無常反復不定,可我卻問心無愧呢,這段時日我沒功勞也有苦勞的,您老好好想想吧!”
小黑和徐巧紅離開了老王家的新宅子,去徐巧紅的兩個姨媽家走親戚去了。
屋子里,楊華梅抓起桌上的一只茶碗摔到地上,茶碗砸了個稀巴爛,然而楊華梅的心情卻并沒有因此好轉。
她心里空落落,灌滿了失落,悲傷,失望。
還有羞憤和錯愕!
她不敢相信,這小兒媳怎么說翻臉就翻臉?
之前她躺在床上下不來床那端時日,小兒媳把自己照顧得多好啊,對壯壯也好,左鄰右舍都說她這不是娶了個小媳婦兒,而是添了個親閨女啊!
就拿上回娘家老楊家那邊來人探望這事兒說吧,小兒媳整出了一大桌的菜來招呼呢,客氣得不行,讓她倍兒有面子!
而且前幾天,小兒媳和小黑回了一趟娘家,去的是山上的茶園,下山的時候拎回來大半籃子的老鱉……
咋這突然就翻臉了呢?哪里出了岔子?
楊華梅百思不得其解!
其實今個她一大早就等在這堂屋里,是想給小兒子小媳婦一個機會,讓他們跟她這賠禮道歉,為昨夜的事情賠禮道歉。
只要他們開口了,她就原諒他們,一家人還像以前那樣一起其樂融融的過著日子。
結果,沒想到這小兩口根本不知悔改,甚至還撂下她這個老娘在家里,自己跑去走親戚?
“那些不正經的親戚有啥好走動的?還費錢,在家坐一會兒,找點活計干干不好嗎?”
“年輕人,就是不懂過日子,真是愁人!”
楊華梅絮絮叨叨著,嘴里嘀嘀咕咕,罵罵咧咧,拿起笤帚準備把地上的茶碗碎片給掃到簸箕里面。
想了下,又放下了笤帚。
憑啥要她掃啊?就這樣留著,放這地上,留著等他們走親戚回來看!
不看到這些,咋能感受到自己的火氣呢?
楊華梅轉身往西屋里去,因為她隱隱聽到寶貝大孫子壯壯在哼哼,好像是要醒了。
當她來到床邊,果真,壯壯真的醒了,而且自己還從被窩里爬起來,坐在枕頭上。
“哎呀我的寶貝我的心肝肝,你咋自個坐起來了呢?這不得凍到啊!”
楊華梅嘴里呼著,趕緊上前來試圖將壯壯重新按回被窩。
壯壯卻掙扎著甩開楊華梅的手。
“咋啦我的心?這是要做啥呢?”楊華梅停了下來,打量著寶貝孫子,問。
平時,她的寶貝大孫子是很乖巧的,雖說是個男孩子,但是卻很聽話的。
即便是男孩子,該有的調皮有,但骨子里真的很聽她這個奶奶的話。
沒轍呀,誰讓這孩子打小就是跟著她過呢,祖孫情啊!
“咋啦寶貝心?跟奶奶說說,你想要啥?喝糖水?還是噓噓?”
楊華梅俯下身來,耐心的一一詢問著,因為壯壯聽不見,所以楊華梅基本是邊說邊拿手比劃。
喝糖水就做一個喝的動作。
噓噓,自然也要生動形象的表演出來,不然,怕壯壯看不懂啊!
壯壯看到楊華梅拿著碗,遲疑了下,然后搖頭。
看到楊華梅做出噓噓的動作,也搖頭。
楊華梅急了,“到底是要咋樣啊?是身上癢嗎?奶奶給你撓撓……”
結果,再次被壯壯推開。
壯壯指著那只碗,又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楊華梅看了好一陣,終于明白過來。
“哦,奶奶懂了,我家寶貝是餓了,要吃飯,對不?”
這回,壯壯用力點頭。
楊華梅也終于松了一口氣。
她摸了摸寶貝大孫子的腦袋,愛憐的說:“好嘞,奶奶這就去給你燒早飯吃,你乖乖在床上等著哈!”
壯壯看懂了楊華梅的意思,乖乖躺回了被窩里。
楊華梅重新給壯壯掖好被子,俯下身將床底一只竹籃子拿出來。
竹籃子里面鋪了稻草,稻草上面是一層雞蛋和鴨蛋,湊在一塊兒,估摸著二十來個的樣子。
“奶奶給你做酒糟糯米圓子荷包蛋湯哈!”
楊華梅手里拿了兩只雞蛋,又將籃子重新塞回了床底下,這才拿著雞蛋轉身往外走。
經過堂屋的時候,楊華梅看到地上那一攤破碎的碗碎片,本能的繞著道兒往門口走。
當她走到堂屋門口的時候,突然意識到什么,停下腳步,扭頭看向身后堂屋那一地的碎片。
“哎,算了算了,還是掃了吧,待會壯壯劃傷手腳了就不好了!”
所以,楊華梅將雞蛋揣到口兜里,然后拿起笤帚回到堂屋,彎下腰身仔仔細細的收拾自己先前造成的爛攤子……
“碎片就放在簸箕里,不要倒,放到外面墻角里去,到時候讓他們回來都能瞅見,都能看到我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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