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縣，長坪村。
莫氏回到了被子里。裹著被子坐在那里，楊若晴則拉了一把凳子坐在床邊，兩個人之間隔著搖籃小聲說著話。
楊若晴問莫氏：“養月子這段時日，你想明白了嗎？打算啥時候跟我小堂哥那里坦白？”
這段時日，莫氏除了跟楊若晴這說話，在其他人面前，都還是像以前那樣。
雖然她不會再發瘋，但是她也不說話。總之就是保持著沉默，安安靜靜的。
她的這份沉默，讓楊永青感覺很不對勁，私底下跟孫氏這說了好幾回，讓孫氏得空幫忙去李家村找李半仙問問，看是不是生娃的時候招惹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咋突然就性情大變不發瘋了呢？
孫氏還真的想去，結果被楊若晴給攔下來了。
用楊若晴的話來說，現在這樣，就是最好的狀態。
不吵不鬧的，還能一個人默默帶孩子，不用人操心，難道還原成之前那種瘋瘋癲癲，生活不能自理，啥都拉在褲襠里才算正常么？
這番話，才讓楊永青打消了出去找李半仙的念頭。
用楊永青的話來說，就算是惹了臟東西，他也認了。
因為這個臟東西也是比較好的臟東西，至少讓莫氏不鬧騰，反而更像個當娘的。
所以此刻，聽到楊若晴的詢問，莫氏垂下眼去，手指輕輕掛著被褥上鴛鴦戲水的花紋，低聲說：“我也想坦白，不想這樣裝啞巴，我想陪妞妞說話。”
“可我還沒想到是不是要繼續跟楊永青一個屋檐底下過日子，他這個人……怎么說呢，不太好說！”
楊若晴觀察著莫氏的表情，聯想著莫氏的出生，莫氏并不是泥腿子出生，她爹是念書人，在她很小的時候，她家境也是殷實的，吃穿不愁，她還跟著她爹念書，識文斷字，是當著小家碧玉來養的。
莫氏之前在感情那塊被男人欺騙過，玩弄過，甚至還夭折過一個孩子……
不然，莫氏也不會受不住打擊而失心瘋。
所以如今面對著楊永青，不僅僅是因為二人在學問，見解，很多事情的觀點上有很大的矛盾沖突，還有就是，她受過傷害，對男人有陰影。
“我就這么說吧，”楊若晴看到莫氏舉棋不定的樣子，也開了口。
“嫁漢嫁漢，穿衣吃飯，這是我們莊戶人家的口頭禪。”
“你是念書人家的小姐出生，我小堂哥連個童生都不是，我小堂哥認識的字也不是太多，從表面看，這條件是有點差距。”
“但是，就算你滿肚子墨水，但你如今這狀態，你覺得你那一肚子墨水能給你帶來什么？”
“掄起操持家務，你還真就比不過目不識丁的二嫂和三嫂！”
“你的墨水，除了讓你眼高手低，傷春悲秋，東想西想，還能咋地？”
楊若晴是個老實人，說話主打一個實在。
盡管知道這番話說出口，對莫氏來說，有點打擊人心，但該說還得說呀。
不然，莫氏一直端著，下不來，對大家都不好。
果真，莫氏聽到楊若晴這番話，也是面紅耳赤，羞愧的垂下頭去，睫毛遮住了她眼底的自卑。
“確實，念那些書，學那些字，又有什么用呢？還不是淪為別人的玩物？成了失心瘋的瘋婆子么？”
莫氏喃喃自語，尤其是想到自己失心瘋的那幾年里，啥玩意兒都拉褲襠里，還要楊永青和金氏幫她收拾殘局……她就倒吸了一口涼氣，扯起被子將臉深深的捂住。
楊若晴看到莫氏這反應，暗暗滿意。
就是要摧毀莫氏的清高自傲，都這樣了，就算是一朵梅花，也早就掉到淤泥里被踐踏得連一片爛菜葉子都不如了。
端著做啥呢？
沒必要啊！
“要我說啊，如果沒有我小堂哥撿你回來，這會子你恐怕不曉得被哪個老乞丐老流浪漢給打掉門牙拴在豬圈里像畜生一樣嚯嚯了。”
“我小堂哥這人，雖然脾氣有點爆，容易莽撞沖動。”
“但他本質不壞，他對你咋樣，我相信不用我說，你自己也能看得出來。”
“他對兩個孩子咋樣，你更加看得出來。”
“他身上有一個最大的亮點，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
“哪個亮點？”
“他不像外面很多男人那樣重男輕女。他對小丫頭，命都可以給出來！”
莫氏：……
這場聊天，沒有持續太久，因為楊永青給莫氏送夜飯過來了。
“晴兒你們在這啊？”楊永青喝了酒，說話都帶著酒氣，但是心情是非常的好。
尤其是看到搖籃里的兒子，楊永青的嘴巴就笑得咧到一邊去了。
“小堂哥，看來今晚喝了不少啊？心情不錯？”楊若晴微笑著跟他打招呼。
楊永青嘿嘿一笑說：“那必須的啊，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他先是來到搖籃邊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兒子沒睡著，睜著眼睛看著團團和圓圓。
“嘿，小孩子就喜歡跟小孩子玩，瞧我兒子，這眼睛睜得多大多圓啊，像一只小蛤蟆！”
“撲哧！”
床上的莫氏聽到楊永青的形容，沒忍住，笑了一聲。
楊永青環顧四下，“誰在笑？”
他先是看向楊若晴，然后看到楊若晴不像是發出那個聲音的人，于是他扭頭朝床邊望去。
果真看到莫氏捂著嘴巴。
“啥情況？我家這傻婆娘又開始傻樂呵了？”楊永青問。
床上的莫氏扯起被子捂著臉。
楊永青便扭頭對楊若晴說：“晴兒你看，我家這傻婆娘好像要恢復正常了。”
“啊？啥叫恢復正常？你知道她好了？”楊若晴訝問。
楊永青抬了抬下巴，“你瞧，這傻呵呵的笑，不就是之前那種樣子嘛，瘋癲才正常嘛，咬著手指頭吃吃的笑也是正常，安安靜靜的不笑才是不正常呢！”
楊永青的這般解說，讓楊若晴啞口無言了。
“小堂哥，合著說了半天，你還是更喜歡一個瘋癲的媳婦兒啊？”楊若晴故意問。
其實也是特地問給床上的莫氏聽的。
“小堂哥，我問你哈，我是說假如，假如有一天莫氏清醒了，像我們大家伙兒一眼腦子清醒了，你高興不？激動不？偷著樂不？”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