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進了土炕,還瞞著大家伙兒,還撒謊說老漢半夜被人偷了,還耽誤全村人的功夫去幫他漫山遍野的找,還假惺惺的哭,說爹你再哪呀,還裝腔作勢要搞衣冠冢……
明明人就埋在土炕底下,為啥要撒那些謊言?
所以這哥仨繼續喊煥生這個侄子做畜生,沒毛病吧?
當然沒毛病了!
當下這哥仨喊了自己兒子幾個過來,一起去柴房那里把煥生為他爹準備好的一口棺材抬到了院子里。
這口棺材外面已經涂了防水的桐油,是去年煥生家老漢病危的時候,煥生就給準備好了的。
“現成的棺材,裝進去就是!”
“且慢。”
袁道長喊住他們,來到棺材旁邊,打量了幾眼,又伸手去摸棺材里面木料的紋路,搖搖頭,“此棺木不行!”
“為啥不行?咱村里人死了,都是這樣的棺木啊?”大家伙兒費解。
袁道長卻不對眾人解釋,而是將煥生大伯和兩個叔叔,楊華忠,駱風棠,楊若晴,以及幾位村佬叫到堂屋里。
“這老漢死了將近百日,肉身被老楓樹樹根吸食養分,煞氣滋生,不然身上也不可能長出肉芽。”
“幸虧發現得早,否則,待到煞氣成型,只怕要禍害鄉里。”
“先前我用符咒站斷了他尸身和老楓樹的根連,又用道袍做屏障將他困在其中,但這遠遠不夠,還需要用特制的棺木將他徹底鎮住!”
“何為特制的棺材?”大家問。
袁道長說:“需得用雷擊木打造的棺材,雷電的力量至剛至陽,可以徹底鎮住煞氣!”
雷擊木是啥啊?
大家伙兒面面相覷,一個個眼神是清澈和茫然,無知而純粹。
其中有個村佬年紀是這群人里面最年長的,跟老楊頭差不多。
他說:“道長,雷擊木我好像從前聽人說過一嘴,是不是……是不是被雷劈過,卻還沒枯死的那種樹木啊?”
袁道長點頭:“村佬見多識廣,確實如此!”
村佬被夸,臉上露出幾分得意,但很快就收斂起來,畢竟這種場合不適合這樣。
袁道長接著又說:“山中這類雷擊木應該可以找到,棗木最佳,槐柳次之,柏楊二樹皆可。”
“多謝袁道長指點,我們這就去尋!”駱風棠主動接下了這檔差事,因為要進山,可能還要進更深一些的山里,所以還是由他帶人進去比較安全妥當。
駱風棠提前離開后,堂屋里,剩下的人又陷入了下一個問題的糾結和爭執中。
“棺材的事兒勞累棠伢子去辦了,可煥生那邊……”
“是報官還是就那么放了?總不能就那么放了吧?”
“適才袁道長都說了,人不是煥生殺的,既然煥生都沒有殺人,那我們報官的理由也不能成立啊!”
“可是,這個畜生隱瞞了他爹的死和藏尸之地,欺瞞村人,消遣我們這些親戚的感情,這件事也不能就這么算了!”
煥生家的大伯和兩位叔叔,以及幾位村佬爭執不下。
作為里正的楊華忠也是滿臉為難。
楊若晴于是轉身跟袁道長這里再次請教。
“袁道長,您先前說這老漢是自然死亡?我們不太明白,希望您能過說詳細點,也好讓我們村里作為參考來給煥生定罪!”
先前楊若晴雖然也看過了那老漢的尸體,但是因為尸體已經被吸食得只剩下一塊皺巴巴的皮囊包裹著一副骨頭框架,所以楊若晴根本就看不出來這老漢的死因。
而袁道長不同,袁道長有神通。
楊若晴的詢問,也是問出了其他人的心聲,大家都停止了爭執,齊刷刷望向袁道長。
袁道長嘆了口氣,道:”我先前招了逝者的一縷殘魂詢問了,這老漢是受不住病痛折磨,想要解脫,便讓煥生給他斷了藥石和米水。“
“啥?我兄弟是絕食死的?”煥生大伯一臉驚愕。
袁道長點頭,“正是。”
“弟弟啊,你何苦啊,你咋這么傻,好死不如賴活著啊……”煥生大伯當時接受不了,捂著面嚎啕大哭。
“我也想不明白……”另外一個兄弟又說,“就算日子苦,可有煥生一口飯吃,也不會讓你餓肚子,再不行還有咱哥幾個,咱還有一口氣在,誰還真能讓你餓肚子了?何苦要尋死?”
最后一個兄弟哽咽著說:“許是,許是被病痛折磨的受不了,這個病痛,咱誰都沒法幫他分擔,只能他自個扛著。”
“扛不住了,就想要解脫……”
“哥幾個節哀順變!”楊華忠勸著他們哥仨,然后又轉過身來,面對袁道長:“就算是老漢自己想要解脫,那為啥要埋到土坑里去?我們長坪村,還有十里八村,受不住病痛自己要走的老頭老太太也不是一個兩個,誰家不都是大大方方跟親戚朋友那里把信報喪,然后做法事,敲鑼打鼓把逝者送到山里去安葬?何苦煥生家要搞這么一出?”
“對呀道長,我和我爹同樣的疑惑,”楊若晴道,“您有沒有問那老漢,埋進土炕又是誰的意思?”
袁道長搖搖頭,“僅僅一縷殘魂,殘魂自己都渾渾噩噩的,問不出太多東西。”
“這件事,還得找已故老者的兒子煥生來當面問問才可。”
“走走走,去祠堂找煥生那畜生去!”
“去祠堂干嘛?把那個畜生抓過來,好叫他瞅瞅他爹的嚇人模樣,都跟老楓樹長一塊兒去了!”
“幸而發現得早,不然成了氣候,要成這一方的禍害……”
袁道長卻攔住他們:“暫且不要讓煥生來這屋,等老漢鎮進了雷擊木打造的棺材里,才可!”
“眼下,我且用道袍隔絕了外界的生氣,這個屋子,不宜人來人往。”
“好好好,大家都聽袁道長的,煥生那畜生不急著審問,反正也跑不掉!”
就這樣,大家伙兒繼續戒嚴煥生家的屋子和院子。
袁道長的徒弟小磨一直得袁道長的吩咐,守在煥生老漢生前住的屋子的門口。
突然,小磨行色匆匆來到袁道長跟前,耳語了幾句。
楊若晴耳力好,加上也站在袁道長附近,她聽到小磨說,里面那道袍底下,好像有東西在吹氣,想要把道袍給吹開。
袁道長于是摘下手腕上戴著的一串木珠子交給小磨:“莫慌,將這個壓到道袍上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