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若晴依舊只是喝茶,沒有接她的話,這也讓楊華梅更加沒有底氣了,甚至,之前準備好的那些語言,此刻都亂套了,不知該從何說起。
屋子里,陷入了沉默,沉默得讓人不自在。
床內側,五斤突然哭了,這一聲哭打破了屋里的安靜。
楊華梅趕緊探身去看床內側的五斤,楊若晴也放下了茶碗,起身去到床內側。
“姑姑,五斤好像是尿了,我摸了下,底下有點潮濕。”楊若晴說。
楊華梅道:“應該不是額,先前才吃的,吃了就得拉。”
“晴兒,你幫我把三斤抱過去,我來給五斤換尿布……”
楊若晴伸出手來接三斤,結果原本喝著喝著看似睡著了的三斤,才被楊華梅抱離她的糧倉,立馬就扯開嘴巴哭起來。
因為太小了,小小的臉上只看到一個蠕動的嘴巴,聲音微弱得像小貓咪在叫。
楊華梅又不忍心把她挪開,可是五斤那邊已經放聲大哭了,這把她夾在中間為難死了。
“我來換。”楊若晴說,卷起袖子就要上陣,這當口,身后的門開了,桂花進了屋子,身后還跟著從外面回來的徐元明。
先前楊若晴他們過來的時候,徐元明不在家,聽她們說是去了鎮上的醫館給楊華梅拿換洗的藥。
這番生產,三個娃,傷口撕裂得有點厲害,藥不能停。
這會子剛回來,看到家里來了客人,又聽說楊若晴在隔壁屋子里,于是徐元明就隨著桂花一塊兒進來了。
“桂花嫂子幫忙給五斤換下尿布,晴兒,來堂屋喝茶吧!”徐元明進來招呼。
楊華梅聽到徐元明的招呼,正求之不得,方才的談話談到一半就卡住了,屋里氣氛還有點尷尬呢,幸好五斤尿了哭了才打破那份尷尬。
所以楊華梅也順著徐元明的話說:“晴兒,你去隔壁堂屋喝茶吧!”
楊若晴點點頭,“姑姑有啥吩咐就喊一嗓子,我們在隔壁。”
堂屋里。
原本是抵著墻壁長條桌的八仙桌已經被拉到了屋子的正中間,八仙桌的四個方位都擺放著一條長凳子。
孫氏,劉氏,鮑素云,曹八妹,趙柳兒她們都坐在桌邊嗑著瓜子,喝著茶水,吃著點心,拉著家常。
桌上除了每個人的茶水,還擺了好幾個裝瓜子,點心的盤子,碟子。
譚氏也在堂屋,她沒有坐桌子,而是站在墻邊,正在整理孫氏她們帶過來的東西。
在譚氏的腳邊,一只只籃子,筐子,包袱卷包著的布料,綁了翅膀的雞鴨……全都是孫氏她們帶過來給楊華梅坐月子用的。
譚氏邊整理歸類,邊在心里牢牢記住各家各房送來的東西的種類,份量,這些東西回頭她要一樣一樣的報給楊華梅聽,好讓楊華梅和徐元明記到一個本本里面去。
這個本本,又叫人情本本,將來老楊家其他各房各家有類似的事兒,楊華梅這邊回禮,有個參考。
誰家送過來的禮重,回的禮也就不能輕。
誰家送的禮輕,屆時回禮也就意思意思。
別看老太太都這把年紀了,別人家這個年紀的老太太可能都老眼昏花,子孫誰誰誰的都認不全,可在譚氏這里,那壓根不存在!
所以,當徐元明招呼著楊若晴回到堂屋,便看到堂屋里這熱鬧又有條不紊的一幕幕。
“奶,要我給你搭把手不?”楊若晴笑瞇瞇問。
譚氏本來是搖頭的,結果抬起頭看到是楊若晴,譚氏遲疑了下,說:“也行,你去拿個本本來,我報,你給記上。”
“啊?”楊若晴有點愣住了,她剛才隨口一問,目的是問譚氏需不需要自己幫她整理歸為,然后給運送到隔壁屋子里去安置,沒想到老太太直接讓她做賬房先生,而且還是當著這所有送禮過來的人的面就記錄下來,這是不是有點太那啥了?
“岳母,不忙著整理那些,晴兒剛在隔壁陪梅兒,我請她過來歇一會的。”
徐元明立馬上前來賠著笑勸阻譚氏,“岳母,您老也歇會吧。”
“我又不累!”譚氏道。
徐元明又說:“這些東西稍后我叫花姐來收拾,您老歇會嘛,喝口茶……”
“那可不行,這些東西是我們老楊家送給梅兒的東西,咋能要外人過手?我不信任!”
譚氏這話一出口,徐元明臉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堂屋里其他人也都尬住了。
楊若晴更是一個頭兩個大,這咋到哪都尷尬呢?
老太太這邊的尷尬,更甚梅兒姑姑屋里的尷尬。
“奶,你這話說的可真不好聽,人家花姐盡心盡力照顧我姑姑,你這話也虧得花姐不在,不然人多寒心!”
楊若晴撇了眼徐元明,立馬扭頭攔截譚氏,唯恐這老太太再說出其他驚世駭俗的話來。
其他人也都被譚氏這番話給嚇得不輕,你說,若是花姐是徐元明從輩出請過來的幫忙的人,背著花姐的面,老太太你是可以跟女婿這里這么說的。
可是,這花姐不是別人啊,是女婿的親表姐,人家過來幫忙并不僅僅是沖著那份工錢,還有人情在里面!
不然,徐元明那邊那么多表姐堂姐啥的,為啥別的姐開了工錢都請不來?為啥就花姐來了?說白了,還是情分在里頭。
可這老太太動不動就這樣說,你說你防備,護食,都可以理解,但是請你把那點小心思藏起來呀,不要表露得太過明顯啊!
就這樣大咧咧的說出來,這叫徐元明也下不來臺,因為你看不起花姐,就是看不起徐元明啊!
當下,孫氏,鮑素云她們紛紛配合著楊若晴來打圓場,對花姐各種夸贊,試圖沖淡這尷尬的氣氛。
譚氏看到眾人都這樣,老太太也意識到自己先前那番話,說得是有那么一點點的不妥當了。
她這不是看到這么多好東西,想著她的梅兒可以好好的坐個月子么,一高興,沖昏了頭腦,所以說話就有點欠思量。
但讓她改口賠罪,那也是不可能的,老太太渾身上下,嘴巴最硬,若是某天死了燒成灰,估計灰堆里還能刨出一張完好無損的嘴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