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到這里,頓了一下。
“只是——皇上,真的已經決定,要將司女官冊封為貴妃嗎?”
祝烽平靜的看了她一眼:“怎么,你覺得這樣——不妥?”
許妙音沉默了許久。
但最后,她還是鼓起勇氣,輕聲說道:“確有不妥之處。”
祝烽挑了挑眉毛,看了她一眼。
許妙音沉聲道:“司女官這一次陪著皇上北上,的確立下了一些功勞,皇上冊封她為妃,倒也無可厚非。只是貴妃,這是眾妃之首的品級。”
“朝中多少重臣的女兒入宮,都是從嬪,甚至婕妤、昭儀做起。”
“她突然被冊封為貴妃,只怕后宮的姐妹們,心中——會有些想法。”
她小心翼翼的說完這些,然后看著祝烽。
祝烽倒是沒有立刻生氣,也沒有表現出不屑一顧,只用手指慢慢的沿著茶杯的杯口滑動著。
“除了這些,還有什么?”
“……”許妙音想了想,道:“司女官之前的身份,妾也擔心,朝中的大臣們,會有非議。”
祝烽淡淡的道:“朕之前,不是已經納了姓杜的那幾個入后宮嗎?”
“他們要說,就讓他們說去吧。”
“朕的家務事,他們說一兩次,也就沒那么多話了。”
許妙音深吸了一口氣。
其實,她也看出來了,祝烽之前之所以會讓杜思瑤他們幾個之前做過文帝選侍的人入宮,似乎就是為了鋪路。
同樣的事,朝中大臣的確不好說了又說。
只是——
這一次,司南煙冊封的品級實在太高了。
這時,祝烽又說道:“對司南煙的冊封,皇后自己是如何看的?”
許妙音看了他一眼,又想了想,然后認真的說道:“其實,妾早就希望皇上能冊封司女官。她聰慧機敏,能為皇上排憂解難,這一次北平之戰,妾也聽弟弟說了,她出了很大的力。”
“不止皇上,妾也很喜歡這個丫頭。”
祝烽看了她一眼。
許妙音又道:“只是,皇上這一次冊封她,來得太突然,而且貴妃的品級太高,妾實在擔心,一來后宮和朝中都會有非議;二來,也怕這丫頭福薄。”
她說這些話,鼓起了很大的勇氣。
畢竟,祝烽的脾氣不好,跟在他身邊這些年,許妙音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而在話語中,她已經隱隱的指明,祝烽有些“色令智昏”,他現在的這種舉動,已近乎“昏君”無疑。
沒有哪一個皇帝愿意聽到別人說自己是“昏君”,“暴君”。
敢這樣說的,觸皇帝逆鱗的,都死得很慘。
只是作為皇后,她有自己的職責,該說該做的,一樣都不能少。
于是,有些忐忑的看著祝烽。
祝烽仍然沒有生氣,也沒有露出不屑的神情。
他只是仍舊平靜的那手指在茶杯的杯口上繞著圈子,等到許妙音說完這些話,他輕輕的點了點頭,道:“嗯,皇后說得對。”
許妙音道:“皇上——”
祝烽道:“朕,是真的很喜歡她。”
“所以,這個貴妃,就讓她做了吧。”
許妙音坐在那里,半晌都沒有說一句話,只是倒抽了一口冷氣。
她真的沒有想到,祝烽會這么說。
雖然一直以來,祝烽的脾性剛烈,連皇位都敢搶奪,他是一個要做什么就一定要做的人。
不過,這種力氣和欲望,他很少花在后宮,女人的身上。
對他來說,這些女人的事,都不值得他花時間和精力去考慮似得。
但是這一次,他卻堅持。
他的態度已經表明,哪怕是“昏君”的舉動,他也要做。
哪怕是色令智昏,他也要昏!
這,還是那個清醒冷靜,在戰場上百戰百勝,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祝烽嗎?
許妙音看了他很久,終于輕嘆了口氣,道:“既然是這樣,那妾就照皇上的意思辦吧。”
“妾明日,就讓人去把翊坤宮收拾出來。”
“冊封的日子,定在五月初八,是個好日子。”
她說著,又小聲的道:“只是,皇上怕是最好先透個風給群臣。畢竟貴妃的冊封儀式,需要禮部奏請,群臣道賀,妾怕到時候,會出什么紕漏。”
祝烽點了點頭。
他看著被子里的茶水,映著外面照進來的陽光,晃晃悠悠的,不時閃耀著他的雙眼。
他想了一會兒,道:“等到貴妃的冊封儀式之后,再挑個日子,冊封成軒為魏王。不過,他年紀還小,不必開府,仍然住在承乾宮中。”
許妙音一聽,急忙起身道:“是!”
這,算是一個“意外之喜”了。
之前,祝成軒一直被丟在北平,這一次好不容易接回到金陵,祝烽就冊封他為魏王了。
雖然,不是直接冊封為太子,但至少現在,已經是個王了。
他的處境,也就不那么尷尬了。
當然,許妙音也知道,這樣的安排,是祝烽留了一手。
朝中有不少的大臣,還是希望祝烽能早日冊立祝成軒,只是這是皇帝的家事,他們不好直說,只能推動。
現在,將祝成軒冊封魏王的儀式安排在司南煙冊封為貴妃的儀式的后面。
若是貴妃順利冊封,自然相安無事。
若是冊封貴妃的時候,前朝的官員有人敢出來說三道四,那么冊封魏王的儀式,也會受到影響。
這一招,的確很高。
至少,朝中那些高呼倫理綱常的官員,不會在冊封貴妃的儀式上搗亂了。
祝烽拿起桌上的杯蓋,慢慢的蓋回到茶杯上,叮的一聲,然后他抬起頭來,對許妙音道:“這兩件大事,都要讓皇后辛苦了。”
許妙音忙道:“這是妾的本分。”
“嗯,等到南煙冊封為貴妃之后,協理六宮,就能為皇后分憂。”
“到時候,你也就輕松些了。”
許妙音又是一驚。
原來,祝烽還打算將協理六宮的權力,交給司南煙。
到那個時候,司南煙在整個后宮中,就真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這樣的寵愛,對祝烽這樣的男人來說,可謂空前絕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