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煙慢慢的說道：“她自稱——民婦。”
冉小玉驀地睜大了雙眼，喃喃道：“民婦……？”
說著，她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卻是冷笑。
南煙道：“回過味來了？”
冉小玉冷笑道：“若她真的如她自己所說，恨那個江趣入骨，當然不會愿意承認他是自己的丈夫，更不會認為自己是對方的妻子，那一場婚嫁，對她而言，根本就是一場噩夢，更是一種奇恥大辱。”
“不錯。”
南煙伸手抹了一下被風掀起來的衣角，淡淡道：“可她，卻自稱民婦。”
“可見，從心里，她是接受對方的。”
“而那個時候，她已經住進西廂房一段時間了，本宮就猜測，只怕李來已經用了他的花言巧語，三寸不爛之舌說服這個女人了。”
冉小玉冷笑了一聲，說道：“奴婢曾經聽說，歷代皇帝冊封皇后妃嬪，或者諸子王爺的時候，會在詔書上寫上‘人品貴重’四個字，奴婢還覺得奇怪，人品怎么還有貴重一說。”
“這下明白了。”
“這世間，人品貴重就是難得。是有些人，人品——不那么貴重。”
難得聽到冉小玉說話這樣的尖酸刻薄，南煙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但也知道，她是在為自己鳴不平。
自己，還有都尉府里的這些人，對初心不能算不盡心。
她雙目俱盲，南煙讓人去照顧，每日的飲食起居也格外的用心，可即使這樣，明知道她和皇帝被沙匪算計，有可能喪命，初心卻自始至終，一句提醒的話都沒有。
若今夜，皇帝一敗涂地。
那那些沙匪，還能饒得了他們嗎？
“那娘娘放她走，又是為什么呢？”
南煙沉默了一下，才說道：“因為，她是個麻煩。”
“麻煩？”
“不錯。等到今夜事畢，等到熱月彎被皇上清剿，要如何處置她，是件麻煩事。她只是沒有告訴我們，卻并沒有下手加害我們，要論起來，不好處置她。”
“若真的懲處她，懲處這么一個瞎子，傳出去話不好聽，只怕還要讓皇上背上‘暴君’的罵名。”
“但，若不懲處她，本宮心里這口氣，又出不去。”
“所以，索性放她走，讓她去她該去的地方。”
冉小玉道：“但，娘娘又怎么會篤定，她這樣走了，就會得到她應有懲戒呢？”
南煙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因為本宮覺得，皇上的話有理。”
“皇上說什么？”
“他說，一個人走什么路，是自己選的；那在那條路上遇到什么，也都是自己的選擇，半點也怨不了別人。”
冉小玉咂摸了一會兒，好像明白過來什么。
她說道：“娘娘的意思是，那個李來——也就是江趣，自有辦法。”
南煙道：“到底是不是，就等晚一些的消息了。”
說著，她又淡淡的出了一口氣，道：“我有些口渴了。”
冉小玉急忙進屋去給她倒了一杯熱茶送到她手里，再看向南煙平靜無波的眸子，若有所思。
南煙看向她：“怎么了？”
冉小玉輕聲道：“奴婢覺得，娘娘做事比起以前，手腕倒是硬了很多。”
南煙笑了笑。
笑容中，有些冷意，但卻顯得格外的堅定。
她說道：“已經到了這個時候，本宮如何還能再軟？”
“再軟，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了。”
“皇上的身邊，都是風刀霜劍，更何況我？我必須得讓自己堅強起來，不僅要堅強，也要變強。”
冉小玉愣了一下，轉頭看向她：“……娘娘。”
南煙喝了一口茶，再抬頭看向眼前飄落的飛雪，誰也沒想到，甚至連她在祈禱的時候都沒有想到，已經入春之后，這一場倒春寒，竟然會帶來這一場這么大的雪。
不一會兒，周圍就蒙上了一層白霧。
南煙輕聲說道：“不知道他們現在，怎么樣了。”
楊黛到達了熱月彎內部的大本營。
一抬頭，就看到前方火光沖天，正堂已經完全被火焰吞沒，火龍咆哮肆虐，甚至將周圍那些冰冷堅硬的山壁都要燒裂了。
火光中，方步淵朝他走了過來。
“楊大人。”
“方指揮使。”
兩個人抬手行了個禮，并不太熱絡，畢竟都尉府跟錦衣衛是完全不同的派系，兩邊不過是協同作戰，倒也沒有太深的情分。
楊黛左右看了看，道：“這里，如何了？”
方步淵道：“熱月彎的那個大當家，烏倫，已經被殺了。”
“哦？誰殺的？”
“佟公子。”
“佟公子？他，他還活著。”
“是。”
“這就好，這就好！”
楊黛這也松了口氣，今天晚上他們的任務不僅僅是要攻打熱月彎，清剿這里的沙匪，還有一個很大的目的就是要活著將佟斯年營救出來。
那畢竟是貴妃的兄弟啊。
現在聽說他還活著，總算是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不過，還有——
他又對著方步淵說道：“那，還有其他的人呢？”
火光中，方步淵的神情沉了下來，看到他這樣的表情，楊黛的心里咯噔了一聲：“嗯？怎么？”
方步淵道：“我已經讓人盡量封住這里所有的路口，不過——”
不過，熱月彎內的路線實在太復雜。
他們雖然已經得到了一部分的路觀圖，但也只是一部分而已，還有很多的出路他們根本就不知道。
比如剛剛關押佟斯年的地方，若不是那個季三停偷偷跟著烏倫過去，他們只怕也要找很久。
聽到這里，楊黛的心也沉了下去。
匪首雖然死了，但，還有一個要緊的人物，他們還沒抓到。
若抓不到，那后患無窮。
就在兩個人沉默相對的時候，前方一個錦衣衛突然跑過來：“方統領——楊大人？屬下等在那邊發現了一個房間，里面好像有人。”
“哦？！”
兩人對視了一眼，眼睛都亮了一下。
急忙跟著跑了過去。
就看到那邊有一個房間，房門從外面上了鎖，里面也是黑漆漆的，但，明顯能聽到，有人的聲息存在。
方步淵目光閃爍，立刻上前，一腳踹開了大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