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秋的臉色漸漸的白了起來。
南煙接著道:“而本宮,也不想變成那個樣子。所以從那天開始,本宮從那種憤怒和嫉妒的情緒里清醒過來,開始看自己,也開始看身邊的人。”
念秋一驚。
道:“從那個時候開始,你,就開始懷疑我了?”
南煙的口氣中,漸漸的染上了寒霜一般,冷了起來。她說道:“本宮剛剛說過了,原本,應該可以更早的。”
“可本宮不愿意相信,不愿意相信身邊的人會做出這樣的事。”
“甚至有些時候,你的話,分明就是在引著本宮往絕路上走,可本宮……本宮還是認為,你只是年紀小,你只是不懂事。”
說到這里,她痛苦的道:“本宮,真的不該。”
“如果早一點,也不會等到讓沈氏動手,傷害心平!”
提起心平,念秋猛地顫抖了一下。
而南煙說道:“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本宮是什么時候知道你跟沈氏勾結的嗎?”
說到這里,她伸手,輕輕的撩起了心平脖子后面的一縷頭發。
念秋的臉色立刻就變了。
雖然心平是躺著的,后脖頸幾乎都貼著床褥,可她的脖子太細了,大人的手留下的指痕,即使在側面,也能看到。
南煙看著那已經比之前發現的時候淡了不少的指痕,仍舊心痛如絞。
她的聲音帶著一點沙啞,道:“心平昏迷之后,是你第一個為她擦洗身子,她身上有什么異樣,你應該是看得最仔細的人。那個時候,她的后脖頸,就有一點淡淡的淤痕。”
“可你卻沒說。”
“你沒說,本宮也沒有發現。”
“若不是薛運仔細,若不是她精通醫理,想辦法將這些淤傷浮現出來讓本宮看見,本宮只怕現在,都還不會懷疑到你頭上。”
“照理說,所有人,包括本宮,都以為她是失足落水,可她的后脖頸上出現了淤痕,明顯就是有人動手,你平日里聰明伶俐,不可能聯想不到;就算聯想不到,看到了,也該立刻回報本宮才是。”
“但你卻沒有。”
“也就是說,你要隱瞞這件事,要隱瞞心平并非自己失足落水,而是被人掐著脖子壓進水里,讓她溺水的真相!”
說到這里,南煙的眼睛紅了,轉頭看向她,咬牙道:“本宮說得對不對。”
即便剛剛,念秋還嘴硬著為自己辯駁,但說到這里的時候,她竟也無言以對,甚至有些不敢面對,羞愧的低下頭去。
南煙看著她,又是憤怒,又是失望。
她說道:“念秋,你跟在本宮身邊這么多年,心平是你看著長大的。”
“你,就這么對她?”
聽到這句話,念秋的臉上,竟也浮起了愧疚的神情。
她,并非在這件事里全無悔恨。
即便心中記恨皇帝對自己毫不留情,更生氣貴妃完全不保自己,還在自己被杖責之后訓斥自己,但對心平公主,她是真的沒有加害之心。
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
那個時候,她已經跟沈氏在一條船上,若不保全她,自己就要跟著沉下去。
所以,她看到心平公主脖頸后面淡淡的痕跡,也只能當做沒看見,反正這些痕跡不易察覺,而且應該很快就會消失,這樣一來,就沒人知道,公主根本不是失足落水,哪怕查到康婕妤,也牽扯不到沈氏的身上。
只是沒想到,薛運發現了,并且告訴了貴妃。
想到這里,她也帶著一絲羞愧低聲道:“奴婢——”
但這個時候,南煙似乎已經不想再聽她的任何解釋了,只冷冷的說道:“現在,本宮還想問一件事。”
念秋顫抖著看向她。
南煙沉聲道:“解決桑農問題的辦法,是不是你傳到沈氏那邊去的。”
念秋的心又是一沉。
而這一沉,是徹底的沉入了深淵當中。
南煙看著她的眼神一瞬間都空洞了,也明白了過來。
其實,這個問題,幾乎是不必再問的,可她終究還是按捺不住,想要在最后一刻,做一點最后的挽回。
從這個淤傷開始,她懷疑起了念秋,也就回頭開始審視從她算計薛運,皇帝杖責她之后,她說過的每一句話,做過的每一件事,包括自己身邊發生的事。
最大的一件事,就是沈憐香上位。
是因為她的父親,在朝廷下達命令之前,先解決了桑農鬧事的問題,而這個解決辦法,跟魏王在她面前說的辦法,如出一轍。
世事,也許有巧合。
但太多的巧合湊到一起,就不正常了。
而現在看到念秋的樣子,已不必再問。
她輕嘆了一聲,道:“竟然,真的是你……”
這句話,透著說不出的惋惜和悵惘,念秋的心也像是被刀扎一樣,她抬起頭來剛要說什么,就聽見南煙道:“進來。”
念秋愣了一下,就聽見永和宮的大門被人推開。
回頭一看,卻是聽福捧著一只托盤走了進來,托盤上,放著一碗湯藥。
她一瞬間就明白過來。
頓時嚇得淚涕橫流,跪著走到南煙的面前,哀哀哭道:“娘娘饒命,娘娘饒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南煙淡淡的看著她:“饒了你?”
“那本宮要如何跟心平交代,如何向皇上交代?”
念秋已經慌亂了,抱著南煙的腿拼命的哀求:“娘娘,皇上不是還不知道嗎?求娘娘超生,饒了奴婢一命,奴婢做牛做馬,不敢再有二心。”
南煙平靜的看著她,說道:“皇上不知道?你真的以為皇上不知道?”
念秋一驚:“啊?”
南煙道:“從杖責你開始,皇上就一直防著你。”
“今天在御書房,皇上沒有動你,是因為你是本宮身邊的人,若本宮連身邊的人都管理不好,更沒有臉面和資格,代掌鳳印,管理后宮。”
“所以,皇上給本宮留了體面。”
說著,她低頭看向念秋,道:“本宮原本也想給你留個體面,可惜——你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