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烽看著她:“你想讓他娶妻?”
南煙低著頭,輕聲道:“妾只是覺得,這樣對他,也許是好的。”
黎不傷離開之前,她只是透過門縫的間隙看著他的身影,那沉沉的夜色,也掩蓋不住黎不傷那雙狼一樣的眼睛,給人帶來的震撼。
而且,不僅僅是震撼。
對她而言,那雙眼睛里的渴求和欲望,是一場噩夢。
她不忍心傷害他,即便曾經幾乎被他傷害,即便這個孩子帶給她的噩夢直到現在都會不時的給她帶來困擾,可從心底里,她仍舊不忍心。
所以,她甚至沒有告訴祝烽,自己消失的那幾天,到底發生了什么。
而祝烽,雖然不問,可她多少能感覺,他是知道的。
只是,以他的脾性竟然不動黎不傷,甚至在吳氏作亂,在巡行西北,甚至在現在,收服白龍城這么重要的事情上,仍舊重用黎不傷,她就感覺得到,他對黎不傷的態度,有更深的用意。
所以,兩個人都不說。
對黎不傷,也都保持著一種危如累卵的平衡。
怕的,就是這種平衡被打破。
因此,她急切的想要保持這種平衡,想要安定,給黎不傷一個安定的理由。
娶妻生子,安置家業,應該是一個男人可以安定的條件吧?
祝烽說道:“其實,朕也一直在為他物色人選。”
“哦?”
“原本,朕的錦衣衛是不能隨意娶妻納妾的,因為有了家室就有了牽掛,但朕需要他們全心全意的為朕當差。”
“那黎不傷——”
“他跟他們,不同。”
南煙看著祝烽深黑的眼睛,沉默了下來。
她也并不詢問,同為錦衣衛都指揮使,黎不傷到底有什么不同,事實上,他的“不同”,是一直無聲的篆刻在他們心里的。
南煙道:“那皇上為什么沒有跟妾說呢?”
“他的事——妾自然是不能管,可到底,他是妾從邕州帶回來的。”
“妾對他,也算是有一份責任吧。”
祝烽說道:“是因為直到現在,還沒有合適的人選。”
南煙睜大眼睛看著他:“啊?”
祝烽道:“官家的那些小姐,朕都已經考慮遍了,都不行。”
“不然,朕也早就為他賜婚了,不必等到今天。”
他沉聲道:“黎不傷,就像一頭狼,如果不能從根本上馴服他,只是營造一種表面上的安定,那他表現出來的馴服,只會讓將來咬你的一口,更加致命。”
“所以為他選擇的妻妾,不能是普通人。”
“普通人,也鎮不住他。”
南煙聞言,臉上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過了一會兒,才輕聲說道:“不,不是要人鎮住他。”
“嗯?”
祝烽轉頭看向她:“你說什么?”
南煙輕聲說道:“這孩子的心性,的確是……的確是跟常人不同,但他到底不是一匹狼,而是一個人。”
“就算真的娶妻生子,妾希望他是付出真心的。”
“而不是被一種目的降服。”
“皇上,若真的要為他賜婚,妾請求皇上,一定要是他自己心甘情愿,千萬不要強迫他。”
祝烽看了她一會兒。
說道:“你還是關心他?”
南煙認真的說道:“妾對他,是有責任的。”
“是妾將他從邕州帶回來,帶到了皇上身邊,如果說他原本有自己的人生,那改變他人生的,就是妾。”
“妾希望這是一個完滿的故事,妾也希望,他能有一個不負自己的人生。”
祝烽沉默了許久,終于長嘆了口氣。
道:“朕可以答應你。”
“前提是,這頭狼,不要在他的人生上行差踏錯。”
“更不能傷害朕的人。”
說到這里,他攬著南煙肩膀的那只手,微微的沉了一下,即便隔著衣裳,南煙也能感覺到他掌心熾熱的溫度。
那種氣息,是許久不曾見的,祝烽深埋在心底里的殺性。
他對黎不傷,雖用,卻并不完全信任。
這種近乎詭異的相處方式,讓南煙的心里始終有一點不安。
她喃喃道:“不會的。”
“希望,不會的……”
黑夜中,濃濃的血腥氣從地凹的谷底散發出來,如同盛滿了一盆鮮血。
錦衣衛,從來都不是待宰的羔羊。
所有的人在成為錦衣衛的道路上,都經歷過比這更慘烈的鮮血的洗禮,殺,更激起他們體內原始的野性,在這樣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仿佛可以背棄自己的人性,而完全爆發出來。
是人與獸的一場廝殺。
也是一場人心中的野獸是廝殺。
不斷響起的野狼的長嗥,伴隨著夜色中劃過的雪亮的刀光劍影,跟隨著血腥氣息,在草原上散發開來。
所有的錦衣衛,都手持長刀,拼命的砍殺。
腳下,是被泥濘和鮮血浸染的野狼的尸體,可是,還不斷的有狼群從四面八方圍了上來,不斷的往下沖。
血腥氣,自然也刺激了這些野獸們獸性。
看到這一幕,田燁沾滿了鮮血的臉上露出了凝重的神情,他揮出一刀,狠狠的將一頭飛撲上來的野狼攔腰斬斷,那野狼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嚎,跌落在地,滾燙的鮮血隨之噴了他一臉。
田燁道:“大人,這樣不行!”
黎不傷回頭看他:“嗯?”
田燁道:“還不知有多少狼群在后面等著,咱們這樣耗下去,體力耗盡,就真的成了他們的口糧了。”
“得先殺頭狼。”
“所有的狼群都是聽頭狼指揮,若殺了它,狼群自散!”
周圍的幾個錦衣衛一聽,立刻說道:“我們去!”
黎不傷沒有說話,只抬頭看了一眼。
站在高地上的那頭頭狼,正俯身看著他們,綠瑩瑩的眼睛里透著貪婪的光芒。
而在它的身邊,圍著十幾頭野狼。
要殺它,自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黎不傷的眼中閃過了一道寒光,他提著手中的刀,突然往那頭狼的方向走去。
“大人!”
盛世為凰:暴君的一等賢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