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煙道:“今天你過來,是想通了嗎?”
蘇嬤嬤抬頭看了她一眼,心里壓抑不住的苦笑,低著頭道:“是,奴婢已經決定了,離開冷宮,也,離開皇宮,離開京城。”
聽見她這么說,南煙輕輕的點了一下頭。
說道:“這樣,最好。”
冊封祝成軒為太子,祝烽還是下定了決心,也因此,賜死了秦若瀾,連常年跟在身邊的玉公公都放出宮去,畢竟,有些秘密,需要永遠的被塵封。
而宮中還剩下的,便是這位蘇嬤嬤。
南煙不知道,對于祝成軒的身世,她知道多少,但從之前秦若瀾跟她來往密切的關系來看,應該是知道的,可這么多年來,她也沒有多過嘴,顯然是個嘴很牢靠的人。
這樣的人,留在宮中,也無妨。
可是,她又目睹了秦若瀾的死……
按照一般皇室處理這種人和事的手段,蘇嬤嬤是非死不可的。
但,她的手上,還有一塊免死鐵券。
祝烽不能賜死高皇帝賜予過免死鐵券的人,否則事情傳出去,太子的身世會不會被暴露不說,他就先要背上悖逆先皇的罵名了。
所以,思慮再三,南煙決定放她出宮。
離開之前,自然是要先打好招呼的。
于是,南煙又柔聲問道:“那,嬤嬤你的老家在什么地方?家中可還有什么人?”
那蘇嬤嬤看了她一眼,苦笑了一聲,說道:“奴婢離開家,在宮中這么多年,家中早就沒有人了,否則,奴婢也不會守在冷宮里半輩子都不離開,也實在是,沒有地方可去。”
聽見她這么說,南煙微微蹙了一下眉頭。
要知道,一個人到老,突然要離開自己呆了大半輩子的地方,又無處可去,這種感覺可謂凄涼至極。
于是問道:“那,你打算去哪里?”
蘇嬤嬤抬頭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去,輕聲說道:“星羅湖。”
“什么?”
南煙的眉頭又是一皺。
蘇嬤嬤說道:“星羅湖。奴婢知道,秦貴妃的墓在皇陵觀,反正也沒有地方可去,她是奴婢曾經伺候過的主子,接下來的這段日子,奴婢想著,就守著她過去了吧。”
南煙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沒想到,蘇嬤嬤會想要去星羅湖的皇陵觀。
去守著秦貴妃的荒冢度過剩下的歲月。
其實這個歸宿,對蘇嬤嬤來說,算是好的,畢竟去別的地方,她這樣一個孤苦無依的老人家,哪怕南煙給她再多的錢,也逃不過晚景凄涼,更有甚者,若被歹人算計,只怕連晚景的安穩都得不到。
去皇陵觀,哪里至少還是皇家能管得了的地方。
不至于讓她百年之后無人發送。
而且,就算對于祝烽,對于南煙,甚至對于太子成軒來說,這個去處算得上是最好的,畢竟,祝烽對她還是不太放心,畢竟,活人就不可能絕對的保密,哪怕這一次放她出宮,讓南煙來問她,就是為了問出一個下落,不管她去哪里,將來,也會有人去盯著她。
但是,如果她去皇陵觀,那就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了。
南煙沉默了一會兒,再看向蘇嬤嬤因為年老而渾濁的眼珠,雖然眼珠渾濁,可她的眼神卻顯得很清明。
顯然,這位老人也知道,自己的歸宿該是如何。
這個選擇,她是考慮再三,才做下的。
南煙便也不跟她客氣,直接說道:“這樣,自然是最好的。”
蘇嬤嬤苦笑著,對著她點了點頭。
南煙道:“你也知道,皇上已經下令,御駕要南下,你既然要去皇陵觀,是否要跟隨瑜伽一同前往呢?”
蘇嬤嬤說道:“若能最后再陪皇上和娘娘走這一段路,奴婢這輩子,也算是完滿了。”
南煙點頭道:“那好,你回去好好準備吧,過幾日便啟程,到時候,本宮會讓人來喚你。”
“多謝娘娘。”
蘇嬤嬤站起身來,對著南煙行了個禮,然后轉身走了出去。
看著她的背影,南煙坐在椅子里,神情有些恍惚。
若水端著茶杯走進來,看到她坐在那里想什么想得出神,走過去輕聲說道:“娘娘,在想什么呢?”
南煙喃喃道:“在想本宮上一次,去星羅湖的時候。”
“啊?”
若水歪著腦袋看著她:“娘娘也去過星羅湖啊?”
“也?”
南煙抬頭看了她一眼:“你,也去過?”
若水點點頭:“師傅帶著奴婢四處游歷的時候,就曾經去過那里,還不止一次呢。”
“不止一次?你們去那里干什么?”
“師傅出家的道觀就在星羅湖附近的下江鎮,從那里坐船,半天就能到星羅湖。每年,師傅都會帶奴婢回去住一陣子。”
“哦……”
南煙說道:“這,本宮倒是沒聽說過。”
若水說道:“娘娘在宮里,怎么會知道那么遠之外的事呢。就像現在,雖然奴婢也時常想念師傅,可是,完全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說到這里,她眨了眨眼睛,忽又說道:“啊,我可能也知道。”
“嗯?”南煙看向她:“你知道,你師傅現在在做什么呢?”
若水道:“往年過年的時候,師傅都會回道觀,跟觀中的師兄弟姐妹們一起過,這個時候,她應該還留在那里。”
“是么,那她會在那里留到什么時候?”
“一般是過完年就走,師傅不太跟人親近,不管去哪個地方,都不會留很長時間,在奴婢之前,她身邊也有人服侍,也有個徒弟,奴婢算是跟她時間最長的,沒多多久。”
南煙微笑著看著她:“你想她了?”
若水點點頭:“有一點。”
南煙想了想,說道:“若是這一次她多留一些時間,或許這一次皇上御駕過去,還能讓你們見上面。”
若水苦笑了一下,說道:“往常這個時候,師傅早走了。”
“哦……”
“不過也沒關系,就算見不了面也沒什么,奴婢知道,師傅就算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她說過,她一個人可以的。”
聽到這句話,南煙微微挑了一下眉。
不知是不是她多心,這句話,好像并不是若水想的那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