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成瑾的眼中閃過一道冷光,冷冷道:“那就放開金陵城,再讓他們劫掠兩日。”
“兩天后,渡江登岸!”
“等到了時候,若他們再不走,那就別怪我不客氣!”
雖然早已習慣了他狠辣的行事,但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郭密也忍不住背后一片冷汗,身后好像還吹來了一陣冷風,讓他哆嗦了一下。
他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卻見沉沉暮色中,一個人影從外面走進來。
是之前被那個貴妃司南煙從金陵城中救下的少女蜻蜓,前些日子她爬上了祝成瑾的床,就一直在他身邊服侍,周圍的人都知道,服侍過祝成瑾的女孩子,十個里面八個都活不過兩天,可唯有她,竟然一直挺了下來。
只是,如今她的臉色蒼白,整個人在幾天之內消瘦了不少,連少女瑩潤的感覺褪去,顴骨慫起,在晦暗的光線下看著,隱隱透著一種骷髏的感覺。
郭密看到這個樣子的蜻蜓,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
大概是聽到了祝成瑾的話,她走到門口就不再進來了,只輕聲道:“公子。”
祝成瑾這才抬頭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耐煩的:“你怎么來了?”
蜻蜓對著他行了個禮,那禮節竟然已經是宮中的禮節,顯然這些日子有人特地教導過她,她柔聲說道:“天色晚了,公子還不回去休息嗎?”
郭密他們對視了一眼,都識趣的退下了。
從蜻蜓身邊走過,離開樂志齋之后,陸廣威和郭密還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陸廣威冷笑著說道:“那么多人都死在了公子的床上,唯有這丫頭竟然還能活到現在,也是難得。”
郭密道:“別去管別人,咱們去傳話給李忱和方震吧。”
他雖然讓陸廣威不要去“管別人”,可自己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冷笑著說道:“這個世上,為了榮華富貴不要命的,還真是不少。”
說起來,他們都是如此。
若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也不過就是圖個溫飽,可他們跟在祝成瑾身邊,犯下的都是十惡不赦,誅九族的謀逆大罪,誰都知道若事敗結果是什么,可誰也都抵擋不了一旦事成,榮華富貴享之不盡的誘惑。
于是,幾個人說笑著離開了。
而在樂志齋內,祝成瑾饒有興致的看著蜻蜓:“剛剛聽到我說的話了,為什么不進來?”
蜻蜓低著頭,輕聲說道:“公子說的是大事,我一個小女子不懂。”
“你也是金陵人,聽到我的話,沒感覺嗎?”
“我是金陵人,但如今,我是公子身邊的人。”
“那個司南煙,她一心想的都是要保護那些賤民,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難道,就不會幫她也想想嗎?”
蜻蜓的頭埋得更低了,只能看到她的長睫微微的顫抖了兩下。
然后冷冷的說道:“她是高高在上的貴妃娘娘,救我,就像就隨便在路邊救一個小貓小狗一樣,我對她來說,什么都不是。若不是公子,我現在還在她身邊給她倒洗腳水。”
“是因為公子,我現在才能過的好。”
“所以,我的心中只有公子,只有公子的所想,才是我的所想。”
聽到這話,祝成瑾的心里快意急了。
他笑了幾聲,滿足的盯著蜻蜓看了一會兒,這個女孩子從頭到尾,連頭發絲都合他的心意,雖然,沒有被他折磨死——但,就是這樣,才有意思,看著她一晚一晚的掙扎,發出脆弱的聲音,卻又卑微求生的樣子,比起簡簡單單的折磨死一個纖細的女孩子,更讓祝成瑾滿足。
他說道:“很好。”
蜻蜓抬頭,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那公子,要回去休息了嗎?”
祝成瑾想了想,又回頭看了一眼靈堂,終究還是說道:“今夜就不去了。你自己回去吧,本作要在這里,守他一夜。”
蜻蜓的臉上露出了一點失落的表情。
但她也不多諂媚請求,只輕輕的對著祝成瑾行了個禮,轉身離開了。
等到她走了,祝成瑾這才轉頭看向靈堂前方許世宗的靈位,這里只剩下他一個人,連風聲好像都安靜了下來,只有頭頂的白幡在微微的晃動著,夜色中看著無比的滲人。
原本,尋常人家過世的人在頭七這天,會有家人拿著他穿過的舊衣裳走到房頂上去大聲的呼喊死者的名字,叫他歸來,但這里,許世宗沒有一個家人,以祝成瑾的出身,也不可能為他去做這種事。
可是,許世宗也的確是為他立下了汗馬功勞。
而且,他的死,也的確是他祝成瑾縱容而成,如今面對著那三策,他有些束手無策的時候,多少也有些后悔。
所以他留在靈堂上,看著這個生前幾乎能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男人,死后卻只有這一點淡薄的榮光,不由得想到了他自己。
他的將來,會是如何?
他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對靈堂上的這種冰冷,無比的熟悉。
想了一會兒,祝成瑾像是說給他聽,又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你給出的三策,我選擇了中策。”
“我不知道你想讓我選哪一策,也不知道,你現在,是不是已經后悔了。”
“若我選對了,你的身后榮光,我將來一定全都補給你,甚至連你的妹妹——我本來想過,要去掘了她的墳,可若你對了,那我就饒了她,也饒了你的家人。”
“若我選錯了……”
說到這里,他停了一會兒,忽的笑了起來,伸手啪的一聲拍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笑道:“就看這么一顆大好頭顱,誰來砍下來了。”
軍師許世宗的靈堂擺了整整七天。
等到第八天,下面的人進來收拾,起靈安葬的時候,看到祝成瑾一個人坐在靈堂上,他竟徹夜未眠,葛龍他們守在外面,也不敢奪權,看著他紅著眼睛走出來,眾人都有些惶恐。
“公子……”
祝成瑾開口想要說話,但熬了一夜,嗓子就像是火燒過一樣,一時間竟然發不出聲音,他咳嗽了兩聲,才說道:“外面,怎么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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