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煙道:“但有一點,你還是錯了。”
“哦?哪里錯了?”
“就是你把本宮想得太過厲害。”
祝成瑾微微蹙了一下眉。
南煙笑道:“本宮畢竟只是一個后宮的嬪妃,再有能耐,也沒辦法從你跟許世宗說的話里推測出他留下的三策到底是要做些什么。”
祝成瑾眼中光芒一閃。
不等他說什么,南煙又接著說道:“不過,有一點你倒是說對了。”
“又是哪一點?”
“本宮的確早就做好了安排,而且本宮也知道,從我嘴里說出的三策的順序,你是絕對不會相信的,尤其是上策和下策的順序。”
祝成瑾瞇了一下眼睛:“那,三策真正的順序到底是——”
南煙輕笑了一聲。
“青白色錦囊里裝的,是下策,而紫紅色錦囊里裝的,才是上策。”
祝成瑾的臉色微微的一震。
也就是說,青白色錦囊里所說的——“前往下江鎮,尋出祝烽的尸體,昭告天下,揮師北上”,是根本不足取的。
而紫紅色錦囊里所裝的——“堅守金陵,收復江南各州府,與朝廷劃江而治,稱南朝”,才是上策?
他的神情慌亂了一下,立刻咬著牙,面露猙獰的看向南煙。
正當他要說什么的時候,南煙已經淡淡笑道:“你不必再爭辯,已經到了這個時候,本宮沒有必要再騙你。”
“許世宗一直想要經略江南,憑借長江天險與朝廷劃江而治,只要你們收復了江南各地,這里豐饒富庶,兵強馬壯,而且朝廷在北方的人馬不習水戰,從這一次許世風與你們兩場大戰就看得出來,若你真的聽了他的話,在江南站穩腳跟,憑借高皇帝的余威和許世宗的智慧,朝廷可能還真的拿你們沒辦法。”
“可惜,你一門心思想要跟朝廷,跟皇上決一死戰。”
“你丟掉了許世宗拼了命為你拿下的金陵城。”
“而現在,”
她一邊說,一邊抬頭往前看,眼中冷光閃爍:“你要去的地方,你要做的事,是不是就是他所說的下策?”
“祝成瑾,你一直都覺得自己上承天命,江山社稷應該是你的,可你聽說過一句話沒有,叫天數有變,福祚有時。也許,你本來有機會坐穩這半壁江山,畢竟,有許世宗這樣心機城府的人一心一意的輔佐你——可是你呢?你卻懷疑他,疏遠他,甚至在本宮對他下毒的時候視而不見,還想要坐享其成。”
“本宮殺他,是各為其主,哪怕到了閻羅王面前,本宮也有話可說,但你,你生性多疑,連為了你差一點拼掉命的人都不相信,還背地里算計,你有什么資格上承天命?”
南煙一口氣說完這些話,就靜靜的看著前方。
祝成瑾站在船頭,那里仿佛是天地間最黑暗的地方,甚至連他的身形都快要看不清楚了,只能聽到他呼哧呼哧喘氣的聲音,好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兇獸,隨時都要撲上來一口咬斷眼前這個人的喉嚨。
可是,南煙卻絲毫不懼。
她甚至在祝成瑾長久的沉默中冷笑著,接著說道:“所以,你沒有必要問三策真正的順序,本宮的確換了上策和下策的順序,但其實,哪怕本宮不換,你也沒有機會選擇到上策,因為你生性多疑,不管別人怎么說,你都不會相信別人。”
祝成瑾沙啞著嗓子,慢慢說道:“所以,我也說對了一點。從一開始,你們就打算利用中策動手。但你說,中策也不是你推出來的。”
“當然,”
南煙說道:“雖然各為其主,甚至,本宮也恨不得親手殺了許世宗,但本宮也不能不承認他智慧過人,這天底下能與他并肩的,大概不超過三個。”
“所以,他的中策,必然是進一步能奪取江山,退一步也能保你萬全,是最穩妥的一策。”
“這種策略,可不是本宮一個小小的女子能推測得出來的。”
祝成瑾瞇了一下眼睛。
“你是說,有人幫你。”
“有一個了解許世宗,更精通軍事兵法的人,幫你推測出了中策。”
“是誰?”
南煙笑道:“你覺得呢?”
祝成瑾瞇著眼睛看著她,像是想要說什么,而站在他身邊的葛龍等人,哪怕是天色晦暗,南煙也能從這些人猙獰的眼神中看出陰狠的殺氣,大概,這船上的人幾乎都想要沖上來將她碎尸萬段。
但她,始終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就連身形都沒有歪一下。
就在這時,前方的船上突然傳來了一陣喧鬧的聲音。
所有人一聽到那個聲音,都立刻轉過頭去,原來,是他們在度過河谷之前就已經派了兩艘小船行駛到了前面,星羅湖的人別的本事沒有,水里的本事是最驚人的,當初南煙坐陸臨川的船進入星羅湖時,就見識過那些水鬼們的本事。
此刻,他們已經上了岸。
而這時,南煙才看到,前方隱隱出現的渡口,竟然有些眼熟。
是下江鎮!
原來,他們走的那條水路,竟然可以就近回到下江鎮。
南煙立刻明白了,這個地方也是能通向星羅湖的,雖然不是最近的路,但下江鎮上有個恒生行,是天罡連環塢在這里的一個據點,他們必然是先要在這里暫時做修整,甚至有可能要在這里做好安排,然后再匿入星羅湖,到那個時候,朝廷就又拿他們沒有辦法了。
想到這里,南煙也瞇了一下眼睛。
她的臉上露出了一點似笑非笑,卻冷得比船下那潺潺流動的江水還冰冷的表情,說道:“還真的回來了。”
“看來,許世宗那下策到底是沒有白寫,他可能早就知道你會想要這么做,所以在會在那個青白色的錦囊里留下這么一策。”
“與其說是下策,倒不如說是警醒,告訴你,這是下策。”
“可惜啊……”
就在這時,前方那些已經登岸的水鬼們突然大聲呼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