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他是個外人一樣。
此刻就算是走上前來對著皇帝和貴妃請安,他也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連抬起手來的姿勢都顯得非常的拘謹。
一看到他這個樣子,祝烽原本因為回到家了,看到兒女們而溫暖柔軟起來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點不悅。
他皺起眉頭來,正要說什么,一旁的南煙看到他的表情,立刻說道:“太子殿下,怎么又瘦了那么多?”
祝成軒抬頭看向她:“貴妃娘娘……”
南煙心疼的說道:“一定是這一次皇上南下鏟除叛賊,讓你留在京城監國,把你累壞了。”
一聽到這話,祝烽的臉色稍稍的緩和了一些。
祝成軒急忙說道:“沒用,貴妃娘娘言重了。”
南煙笑道:“什么言不言重的,看你瘦成這樣,若是仁孝皇后在天有靈,一定要怪罪本宮沒好好的照顧你了。”
提起“仁孝皇后”,祝成軒的臉上更多了一層復雜而陰霾的神情。
祝烽這才有些回過神來。
要知道,這一次他南下鏟除叛賊,其中一個被他鏟除的,就是許世宗,也就是仁孝皇后的哥哥,更是太子殿下的舅父。
太子身在這個位置上,本來就非常的敏感,母族出現了一個叛賊,他自然是非常的驚惶,只怕皇帝的怒火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要燒到他的身上,也難怪,剛剛的態度那么拘謹了。
祝烽忍不住嘆了口氣,又看了他一眼,然后說了一句:“累壞了吧。”
聽到這句近似于安慰的話,祝成軒只覺得全身原本冷得快要結冰的血液在這個時候一下融化了,流動了起來,他急忙搖搖頭:“父皇這話,兒臣當不起。”
“說什么當得起當不起的。”
祝烽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他一眼:“這一路上,朕看了你處理的幾件大事,都處理得很好,不管南邊發生了什么,朝廷一直都這么穩,是你的功勞。”
祝成軒的眼睛有些發紅。
抬頭小心翼翼的看了祝烽一眼,才輕聲說道:“兒臣只是,被父皇嚇壞了。”
“兒臣懇請父皇,將來不要再親身犯險。”
他雖然是個兒子,但這話說得倒像是個憂心忡忡的老父親,一副再也受不起驚嚇的樣子,把祝烽也給逗樂了。
他輕笑了一聲,擺擺手道:“再說吧。”
祝成軒便也不敢再多說什么。
南煙抬頭看了看漫天大雪,說道:“咱們先回去吧,這里怪冷的,還是風口上。”
祝烽也點點頭,一邊領著他們往里走,一邊說道:“呆會兒——”
掛在他脖子上的心平公主立刻大聲說:“心平餓了,要吃飯!”
大家都笑了起來。
祝成軒也笑了笑,然后輕聲說道:“兒臣特地讓人在暖閣那邊備下了一點酒菜,不為別的,只為給父皇和貴妃娘娘接風洗塵。帶上弟弟妹妹,咱們一家人,坐下來吃一頓飯——咱們有大半年沒一起吃飯了。”
南煙這一路回來,原本是有些累的,但一聽到這話就來了精神,笑道:“正好,本宮也實在有些想念御膳房的廚子的手藝了。”
祝烽也笑了笑,便帶著大家下去,他跟南煙先去沐浴更衣,晚些時候一起聚到暖閣。
進了宮門一分路,彤云姑姑他們便過來接走了南煙。
一路上,眾人都是悲喜交加,知道聽福受的傷痛,也知道冉小玉就此要離開他們,大家都非常的難過,但看到南煙安全的回來,也都慶幸。
彤云姑姑紅著眼睛,一邊服侍著南煙往前走,一邊看著滿天的風雪,說道:“娘娘也真是的,剛剛明明可以讓暖轎送娘娘回去的,為什么要一路走過來,多冷啊。”
南煙笑道:“這有什么冷的?”
“本宮大半年沒回來了,怪生的,想看看這周圍的風景呢。”
彤云姑姑大搖其頭,離開倒是大半年了,照說也經歷了大風大浪,可貴妃這性子還是一點都不改。
就在他們往前走的時候,南煙聽到對面宮墻后叮叮當當的聲音。
她駐足看了一下,說道:“那邊,是翊坤宮吧?”
彤云姑姑道:“是。”
南煙道:“那聲音——”
彤云姑姑道:“翊坤宮還在修繕啊。”
“還在修繕?”
南煙驚了一下,睜大眼睛回頭看著她——要知道,翊坤宮是在吳氏作亂的時候被燒的,之后自己搬去了永和宮,這里就一直在修,已經過去兩三年的時間了,尤其這一次她跟著祝烽南下,離開了將近一年的時間,原本以為怎么樣回來翊坤宮都該修好了才是。
結果,還在修!?
南煙冷笑了一聲,道:“工部的人是不想領過年錢了嗎?”
說完,拂袖而去。
彤云姑姑也往那邊看了一眼,沒說什么,領著眾人急忙跟上去。她走到南煙的身后,輕聲說道:“娘娘可別冤枉了工部的人,他們何嘗不想早些修完了,早些找娘娘領賞錢呢。”
南煙回頭看了她一眼:“嗯?”
彤云姑姑道:“娘娘細想想,自從皇上跟娘娘走了之后,這宮里宮外的事,都是誰在打理呢。”
南煙的腳步一滯:“太子?”
“你是說,是太子有意拖延,不讓翊坤宮修繕完?”
彤云姑姑沒接這話。
南煙也沒有再問,畢竟這里是外面,人多嘴雜的,他們這也才剛剛回京。南方那邊塵囂方定,萬一傳出什么不好聽的話,又引起什么來也不好。
于是,一行人回了永和宮。
讓若水跟聽福都下去休息,彤云姑姑陪著南煙休息了一下便先去沐浴,浴池那邊自然早就準備好了,溫熱的浴湯一下子洗去了南煙身上的疲憊和風塵,她懶懶的靠在浴池壁上,讓彤云姑姑輕輕的幫她揉捏著有些發僵的肩膀。
然后問道:“剛剛姑姑說,太子是有意拖延時間,不讓翊坤宮那么快修繕完畢。”
“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