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煙看著他的眼睛,壓低聲音說道:“她小時候,身世曾經被朝中的大臣們懷疑,大家都說,她擁有倓國血統,因為這,本宮也差一點獲罪。”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老國舅。
只見老國舅雖然面色不改,但目光卻有了那么一點閃爍。
若是正常人,在正常情況下,聽見外甥媳婦說出這樣的苦楚來,不論如何都應該是要問個清楚的,更何況,心平公主的身世,不僅關系著貴妃的名節,更關系著皇族的血脈問題。
可是,老國舅的神情始終不改。
他只是在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之后,才輕嘆了口氣,說道:“貧道知道,你和長公主受委屈了。”
南煙微微睜大雙眼看著他。
他知道,自己和心平受委屈了?
他為什么知道?
南煙下意識的要發問的時候,就聽見前面傳來了小成鈞一聲脆生生的呼喊:“舅爺爺!”
兩個人都抬起頭來,只見小成鈞真的舉著一個糖畫的鳳凰小心翼翼又高高興興的跑了過來,將手中的鳳凰高舉到老國舅的面前,說道:“舅爺爺你看,我讓他們給我畫的鳳凰,好看嗎?”
老國舅原本神情還有些黯然,立刻又歡喜起來,笑著說道:“不錯不錯。”
小成鈞道:“舅爺爺,你嘗嘗。”
說著,又將鳳凰的尾巴湊到老國舅的嘴邊。
老國舅笑著輕輕的推開他的手,道:“舅爺爺不吃,舅爺爺的心里已經夠甜了,再吃,甜就要溢出來了。還是你吃吧。”
小成鈞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又對著南煙:“母親你吃。”
南煙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腦門:“娘也快被你甜死了,你自己吃吧。”
小成鈞這才笑嘻嘻的把糖塞進自己的嘴里。
南煙又轉頭看向老國舅,還想要說什么,而老國舅已經說道:“好了,逛也逛了,吃的也吃到了,咱們回去了吧,別讓你父親擔心。”
“好!”
小成鈞一只手拿著糖甜甜蜜蜜的吃著,一只手伸過去抓住了老國舅的手,南煙也知道,話是不好再問了,老國舅顯然也是有意的回避,她也并不強求,只笑道:“好,回去了吧。”
于是,一行人便往回走去。
等回到都尉府,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老國舅也不用人服侍,自己回東廂房休息了,南煙送他到了門口才退下,又讓人帶著小成鈞下去,然后自己才慢慢吞吞的走回房里。
且不說這一天自己機關算盡,想著法的從老國舅的言語里找岔子,想辦法套話,勾心斗角的讓人累,單是走了這么久,兩條腿也快廢了,剛一進門,就整個人軟綿綿的癱倒在了臥榻上,長嘆一聲:“哎唷!”
這時,一個帶笑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就累成這樣?”
南煙支起脖子一看,是祝烽。
他背著手,慢慢悠悠的走了進來。
雖然累得全身的骨頭都發軟,可南煙還是咬咬牙從臥榻上起來,要向他行禮,倒是祝烽走上前來一把將她按回到了榻上,笑道:“行了,都累成這樣了就別起來了。”
南煙苦著臉,一只手敲著自己的腿:“累死人了。”
祝烽瞪了她一眼:“好好的說什么死?也不忌諱!”
南煙立刻閉緊了嘴。
祝烽又瞪了她一眼,這才坐到她身邊,拿起她的腿放到自己的膝蓋上,一雙手輕輕的給她揉著,南煙又舒服又惶恐:“別讓人看見。”
祝烽笑道:“這你就怕了?你在朕跟前混賬過多少次了?”
南煙又癟了一下嘴。
祝烽雖然從沒做過什么伺候人的事,不過他的手指粗大有力,按在腿上的時候又酸又痛,讓人欲罷不能,南煙舒服得直哼哼。
她問道:“皇上怎么不問問妾,有沒有從老國舅那兒套出什么話來沒有。”
祝烽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若套出什么來了,你還會這么半死不活的癱在這兒?早就飛過來跟朕說了吧。”
南煙瞪了他一眼。
但想想,倒也沒錯,若真的套出什么要緊的事情來,自己肯定會第一時間跑去告訴他,斷不會等著他來這兒,還給自己捏了半年天腿。
她嘆道:“真是知妾莫若君啊。”
祝烽笑了笑,又道:“不過,就真的什么都沒問出來?”
南煙道:“倒也不是。”
“那有什么?”
“皇上可知,老國舅對妾的家人,也是知道的。”
“哦……”
祝烽聞言,挑了下眉毛,然后說道:“這倒也并不奇怪。你的父親和叔父,還有老國舅,當年都是跟著高皇帝一道打天下的文臣武將,相互知曉是很正常的事。”
他又看著南煙:“那,你有沒有問問秦貴妃的事?”
南煙搖頭:“老國舅口風太緊,而且,他的話里,有意無意的暗示著妾,有些事情他知道,也可能會說,但還不到該說的時候。他是長輩,妾自然是不能逼問的。”
祝烽沉吟了一會兒,道:“這是自然。朕如今,也就剩下這么一個長輩了。”
“還有,”
南煙將腿從他的膝蓋上拿下來,說道:“皇上,妾跟老國舅提起了當年心平身世遭疑的事,老國舅什么都沒問,就說,妾和心平受委屈了。”
祝烽一聽,眉頭頓時緊了一下。
這件事,他們兩個這些年從來沒有拿到臺面上來說過,不僅是因為雙方都知曉怎么回事,沒必要再說,也是因為南煙當年受的那些委屈,跟祝烽當時的特殊情況有關,所以,她不想再刺激他。
如今,因為薛運給他解了毒,他不會再像過去一樣,在遇到這些事情的時候失常失態。
但即便如此,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南煙還是明顯的感覺到,祝烽的呼吸窒了一下。
她急忙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十指交纏,就感覺到他的指尖冰涼,掌心全都是冷汗,南煙下意識的想要說什么,卻聽見祝烽深吸了一口氣,然后慢慢說道:“老國舅是母后的娘家兄弟,母后生了誰沒生誰,他不可能不知道。況且朕出生的時候,算起來炎國還未建國,自然沒有君臣內外之分,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