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紫珠輕挽寬袖,在香湯中凈過手,又拿湘繡絲帕擦拭干凈手上的水珠。
侍女捧來一小罐珍珠膏。
她用銀勺舀出些許,在雙手上細細抹勻。
她的手保養得極好,白嫩細膩,泛著淺淺的珍珠光澤。
僅僅是凈手的動作,卻已非常賞心悅目。
她重新攏過寬袖,坐正身體,示意侍女端來香具。
蘇酒與謝容景尋了處無人的小佛桌,在蒲團上坐了。
謝容景見桌上有美酒,于是自個兒斟了一杯,貪婪地嗅了嗅酒香。
蘇酒看徐紫珠捧香爐、埋炭、放銀葉碟的功夫,少年已然把那壺烈酒喝了個干凈。
內勾外翹的丹鳳眼,逐漸暈染開緋麗的紅。
他舔了舔沾著晶瑩酒汁的唇瓣,胡言亂語道:
“我素日里是不喜來這種香事雅集的,你瞧他們那一個個裝腔作勢的樣子,到底是來調香的,還是來賣弄色藝的?若是賣弄色藝,何不干脆去天香引賣?”
天香引乃是舊院最有名的青樓。
“嗝!這女人一貫以天仙自居,旁人不曉得她的真容,我卻是揭過她的面紗,見過她容貌的。僅僅稱得上清秀罷了,比起畫堂春的花魁——”
蘇酒一把捂住他的嘴。
四周已有不少雅士,向他們投來異樣的目光。
蘇酒歉意地對那些人笑了笑。
她小心翼翼松開手,蹙眉道:“謝公子,你是不是醉了?”
“醉?本公子千杯不倒,怎么會醉!哈哈哈哈嗝!”
少年說完,就趴倒在了小佛桌上。
已然是酩酊大醉模樣。
蘇酒無奈,見他乖乖趴著不動,于是斂了心神,繼續看徐紫珠焚香。
高臺上,徐紫珠從珍珠錦囊里取出兩粒香丸,掰碎后細細灑在小銀碟上。
大廳里早通好了風,之前的各式異香俱都被風吹散,只等著徐紫珠這方新香。
眾人凝神靜坐,不過片刻功夫,就嗅聞到那縷若有似無的幽蘭香。
蘭香純凈幽雅。
它隨春風而來,令人恍惚置身于山野林間,獨對空谷幽蘭。
就連心境,也莫名開闊坦然。
眾人俱都面露驚喜之色。
徐紫珠把眾人的反應收在眼底,微微一笑,坐回到紅漆木鏤花長箏旁,纖纖玉指再度撫上琴弦。
幽幽蘭香,輔之以古琴曲,令在座之人心神蕩漾,竟有化身為山中高士之感。
除了——
蘇酒。
小姑娘攏在寬袖中的手,忍不住絞在一起。
她緊緊盯著高臺上的少女,滿臉不敢置信。
徐紫珠這香,與她的笑蘭春分明是一樣的!
她雖接觸香道不久,卻也知道這世上絕不會有兩個人,能調出一模一樣的合香!
配香的比例,煉蜜的生熟,蘭花的品種與花開程度,俱都影響著香品的味道!
就算是她自己,在不同時間所制作出的香丸,味道亦有細微差別。
可是徐紫珠……
徐紫珠這蘭香……
她忽然想到什么,伸手往腰間一摸。
卻摸了個空!
她帶來的香丸,
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