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靜謐的后院響起此起彼伏的尖叫,看守后院的侍衛們死傷過半,所有侍女們從睡夢中驚起,往來奔走,驚恐地想要逃離這里。
“宿……宿潤墨他……”
污血從徐繼水嘴里涌出,他狼狽地用刀撐著身體,又推了把徐暖月,“你別管了,從后門走!”
“哥哥不走,我也不走!”
徐繼水無奈地笑了笑,齒縫間都是血。
他摸了摸徐暖月的小腦袋,“乖,哥哥一會兒就去找你,好不好?”
說完,大力把徐暖月推了出去。
徐暖月捏住裙擺,惶然四顧。
府中亂糟糟的,十幾名黑衣人提著彎刀,到處追殺府中侍婢。
檐下燈籠凌亂跌落,木質鏤花長廊逐漸燃起火光。
北風中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兒。
她聽徐繼水的話,哭著往后門跑,然而后門已經燒起大火,根本出不去!
眼見著黑衣人往這邊來,她望了眼水井,鼓起勇氣放下木桶,小心翼翼順著栓木桶的纜繩爬下去。
耳邊仍舊回蕩著撕心裂肺的哭叫。
徐暖月渾身發抖,又冷又怕。
“爹爹……哥哥……”
她嘴唇顫抖,不停念叨著這兩個名字。
“你們一定要平安啊,一定要平安!”她的眼淚不停滾落,細嫩的雙手也被纜繩磨出兩道血痕,“如果世上有神明,就請你們保佑我爹爹和哥哥平平安安……”
她祈求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渾身都被凍僵。
眼淚早已風干,她小心翼翼抬起頭,期望能在井口看見哥哥的臉。
可是,
并沒有。
府衙里的哭叫早已停歇,她忽然聽見水井邊響起說話聲。
“沒想到,宿大人竟是北涼的內奸。”
徐繼水虛弱地靠在井壁外,一手捂著支離破碎的胸腔。
他可以對付金時醒,卻打不過宿潤墨。
這個總愛穿道袍的江南轉運使司,在金陵城待了這么多年,平日里碰見都笑吟吟的,看不出半分壞心。
但誰能想到,他竟然是北涼的奸細呢?
宿潤墨撐傘微笑,一手負在身后,道袍纖塵不染,“金陵城中世家子弟眾多。我欣賞的,卻只有三位。你徐繼水是其中之一,你的老搭檔蕭廷修也是其中之一。”
徐繼水笑了笑,艱難地掏出一管細煙槍,“我的榮幸。”
沾滿鮮血的手拿出火折子,顫抖著點燃煙槍。
他很少吸煙的。
只是死期將近,倒是想抽那么一口。
宿潤墨看著他吞云吐霧,仍舊微笑,“我欣賞你的才華與膽魄,如果你愿意投靠北涼,我可以放過你。”
徐繼水沉默地抽著煙。
他想了很多事。
宿潤墨欣賞他實在是情理之中,因為他和蕭廷修的才華,足夠支撐他們在長安擔任官職。
之所以留在金陵,是因為他們是圣上放在這里的兩顆棋子。
來自長安的密旨已經到達他們手中,在那道密旨的指引下,蕭廷修會如何抉擇呢?
半管煙草很快見底。
徐繼水吐出最后一口煙圈,最后想到的,卻是他的親妹子。
“我可以與佞臣為伍,也可以不論黑白,為我父親謀利。但是背叛家國,對我來說,還是有點困難啊。”他感慨著扔掉煙管,笑望向金時醒,“至于你,今夜之前,我還以為你會成為我的妹夫。”
金時醒站在火光中,看不見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