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們熱熱鬧鬧地擠進喜堂,蕭家的二房老爺蕭源和夫人李氏端坐高堂,等著他們行拜堂大禮。
李氏瞥見蕭廷琛抱著蘇酒進來,忍不住輕聲提醒:“老爺你瞧瞧,懷瑾自打當了王爺,真是半點兒禮數都不講了!誥命夫人的事我就不跟他計較,如今成個親,居然抱著側妃進來,成何體統?!”
蕭源輕撫胡須。
因為蕭廷琛不肯提拔蕭廷德,所以他對這個兒子是有怨言的。
但再怨又能如何,人家一步登天被皇帝封為異姓王,他一個五品小官,敢說什么?!
他面露威嚴,冷冷道:“閉嘴。”
李氏知曉他心里不滿,勾了勾唇畔,不以為意。
太子也來了。
他坐在大椅上吃酒,樂呵呵地高興,渾然沒注意身邊蕭鏡貞欲要吃人的猙獰表情。
蕭鏡貞死死揪著繡帕,始終想不通蕭廷琛怎么就成王爺了,蘇酒怎么就成雍王側妃了……
她祖母好不容易被扶正,好不容易得了三品誥命夫人的稱號,得,人家戰功在身,皇帝直接賜顧樨一品誥命夫人的身份,比自己祖母不知高貴到哪里去……
從前她覺得蘇酒是落難的鳳凰,連麻雀都不如,可以任由她捏圓搓扁,誰知道竟然能嫁給雍王!
真是氣死她了!
容徵站在觀禮的人群里。
仍舊白衣勝雪,清雅如山澗明月。
他的唇色有些蒼白,雙眼盯緊蘇酒,攏在寬袖里的手深深捏成拳頭,眼底盛著千萬種復雜情緒,卻說不出半個字。
元拂雪就站在他身邊。
她扯了扯他的衣袖,有點不滿,“容徵哥哥!”
容徵回過神,眉眼深沉。
蕭廷琛穿過觀禮的人群,一路抱著蘇酒進來。
他平視前方,笑容滿面。
今天是他和蘇小酒大喜的日子,他盼了這么多年才盼來的,所以他不在乎四周的牛鬼蛇神,也不在乎他們的陰謀陽謀。
但是,誰敢在今天搞破壞,他蕭廷琛不打斷他的腿,他就把名字倒過來寫!
他把蘇酒放到廳中。
即墨漣站在高堂邊,嗓音高昂:“一拜天地!”
兩人轉身,朝槅扇外鄭重拜下。
“二拜高堂!”
兩人朝蕭源和李氏拜下。
容徵忍無可忍,欲要沖上前,卻被容謠死死拽住胳膊。
他皺眉回頭,容謠拼命朝他使眼色。
容家數百年的世家,勢力滲透皇宮,暗藏潑天富貴,唯一缺少的,就是兵權。
肅王手握二十萬鐵騎,元拂雪這樣好的聯姻對象,怎可錯過?!
容徵咬牙,只得強按捺下心底的欲望。
“夫妻對拜——!”
廳堂,蘇酒慢慢轉向蕭廷琛。
她低下頭,視線落在男人的緞面皂靴上。
從今往后,就要跟他共度余生了……
他們將榮辱與共。
出去吃酒時,別人會稱她一聲蘇側妃,會委婉而好奇地問起他們夫妻感情可好。
他們是夫妻了啊,再不是兄妹。
往事一幕幕浮上心頭,蘇酒忍不住彎起唇瓣,鄭重而利落地朝男人拜下。
蕭廷琛面如冠玉,同樣拜下。
他曾說,吾妻當如蘇酒。
君無戲言。
拜完堂,周寶錦等女孩兒簇擁著蘇酒去了新房。
新房布置得喜慶熱鬧,處處掛滿紅綢,花幾上點著一對長長的龍鳳喜燭,紅帳挽起,大紅緞面的被褥折疊整齊。
紅棗、花生、桂圓、蓮子等吉祥物灑滿床榻,寓意早生貴子。
蘇酒在榻邊坐了,聽著周寶錦等姑娘們的嬉鬧取笑聲,一顆心蹦跶得非常快。
她期待蕭廷琛早點進新房,卻又有點害怕看見他……
月上中天。
前院的喜宴已臨近尾聲。
蕭廷琛縱使酒量好,卻也捱不過那么多人敬酒,好不容易擺平那群好事的王孫公子,他醉醺醺往新房走,走了一半路,突然在冰涼的臺階上坐下。
院子里梅影斑駁。
他喝了太多酒,渾身發熱,忍不住解開領口。
桃花眼底水光瀲滟,情緒莫名。
明明是盼了多年的大喜事,到了眼前,他卻覺得有點腿軟。
他望向遠處燈火葳蕤的新房,胸腔里無端生出一股怯意。
所有新郎都如他這般嗎?
自認為無所不能的男人有點苦惱。
他覺得他仿佛成了鄰家的傻小子,無所適從。
寒風拂面,吹落院中幾枚梅花般。
臺階上蒼苔墨綠,四周漸漸落起細雪。
這該是個美好的夜晚。
男人沉吟良久,終于鼓起勇氣,邁步走向新房。
新房里鬧喜的小姑娘全被攆了出去,蕭廷琛站在槅扇外傾聽,里面安安靜靜,他的女孩兒大約乖乖巧巧地坐在榻上,等他進去。
蕭廷琛深深呼吸,抬手理了理發髻和衣裳,終于推門而入。
他順手掩上槅扇,房中點滿枝形燈盞,兩只長長的龍鳳喜燭還在燃燒,大紅床帳高高卷起,蓋著喜帕的少女端端正正坐在榻邊,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上。
僅僅一個坐姿,他就能認出她是蘇酒。
天底下,
只有蘇酒才有耐心等他這么久。
他喉結滾動,抬步上前。
蘇酒緊張得要命。
透過喜帕下方,她看見男人的黑色皂靴一步步逼近,那么沉穩,那么堅定,牽動著她所有的情緒,仿佛是踏在她的心上。
蘇酒屏息凝神。
蕭廷琛拿起秤桿。
寓意“稱心如意”的秤桿,涂滿紅漆,非常喜慶。
他深深吸氣,慢慢挑開喜帕。
鳳冠艷麗,卻抵不過少女那張花容月貌的臉。
她垂下眼簾,面若芙蓉,嬌羞無限。
恰是他歡喜的樣子。
他放下秤桿,在她身邊坐了,輕輕握住她的一只小手。
觸感綿軟,將被他握一輩子。
兩人靜坐良久,蕭廷琛轉頭埋在少女頸間輕嗅,“蘇小酒。”
“嗯……”
“你開心嗎?”
蘇酒面頰緋紅,抓緊裙裾,羞澀得無法言語。
蕭廷琛低笑。
綿綿密密的吻落在蘇酒頸間,他大掌攬住她的腰肢,帶著她往喜床上倒去。
蘇酒急忙掙開他,“合巹酒!”
男人慵懶地撐在榻上,挑了挑眉,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你知道合巹酒里有什么東西嗎?”
“什么東西?”
“助情之物。”
蘇酒愣了愣,小臉更紅,囁嚅道:“便是有毒,也得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