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受了傷?”
“是……”
吳嵩話音未落,一道粗獷強勢的聲音陡然響起:
“我家陛下為你傷了腿,你倒是說說,要如何補償我家陛下?!”
蕭廷琛望去,說話的是西嬋女國的那位老太師。
五六十歲的老人家,氣度威嚴高高在上,一身戎馬氣息,可見是常年馳騁在戰場上的。
蕭廷琛漫不經心地在圈椅上落座。
一襲單薄的霜色襯袍令他清潤英俊,朱砂淚痣平添幾分昳麗。
他彎著桃花眼,“這次西嬋女國出手相助,朕自然感激不盡。過會兒用罷晚膳,朕會親自探望南宮。”
老太師冷笑一聲,“僅僅只是探望?我家陛下傷了腿,御醫親自診治,卻不敢保證是否能夠恢復如初……我家陛下終究是個姑娘家,若是落下殘廢什么的,將來可該如何是好?”
蕭廷琛把玩著核桃花。
周身溢出淡淡的煞氣,他瞇著桃花眼,儼然生人勿近的姿態。
吳嵩適時上前,皮笑肉不笑,“我大雍從未主動要求西嬋女國幫忙,但既然你們幫了,我們就認你們一個好。只是皇上本就重傷在身,有什么事可以等皇上痊愈之后再談,洪太師又何必在這個時候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洪太師仿佛聽見什么天大的笑話,“哈哈哈,不過是想要拿回應有的報酬,算什么咄咄逼人?實不相瞞,按照本太師的意思,西嬋絕不會插手你們齊國與大雍的爭斗。無奈我家女帝陛下想幫貴國皇上,這才發兵而來。
“原本我等與陸懿兩兵相交損失慘重,只是陸懿的夫人卻莫名其妙幫了我們,還叮囑我們星夜兼程盡快趕來金陵,說什么大雍的皇帝遇上了麻煩。”洪太師冷眼睨向蕭廷琛,“如今我只問你們一句,西嬋的人情,你們承是不承?!”
吳嵩淡然一笑,“當然承。”
“那就好。”洪太師眉目高傲,“我西嬋已有數百年歷史,算得上天底下數一數二的強國。而你們大雍乃是新崛起的國度,在國力方面也勉強配得上我西嬋。所以,本太師希望大雍的皇帝能夠與我家女帝聯姻,攜手建立一個大一統的天下!”
老人擲地有聲。
吳嵩瞥向蕭廷琛。
容貌妖孽的男人,正不緊不慢地點燃煙管。
他深深吸了一口,微瞇的桃花眼在薄青色煙霧中閃爍著涼薄的暗光。
許久,他才輕笑開口:“那么南宮這一次幫忙,究竟是出于朕的安危考慮,還是出于她自身的利益需求?西嬋固然強大,卻終究比不得大雍。在我大雍一步步蠶食天下時,你們西嬋感受到了危機。你們害怕朕吞并齊國之后,再轉過頭對付西嬋。為了賣朕一個好處,也為了她南宮的單相思,你們選擇了幫朕,是不是?”
擊玉敲金般的聲音,格外悅耳動聽。
可是揭露的,卻是人性中陰暗的那一面。
各自為政,哪里有那么多冠冕堂皇的善良?
不過都是為了讓自己更好地活下去罷了。
洪太師的老臉上掠過一抹驚詫。
她緊緊盯著蕭廷琛,沒料到這個看起來容貌妖冶的年輕男人,竟然有這么深的城府。
這次幫助大雍,西嬋確實是出于私心……
她面不改色,淡淡道:“這三天時間,我調查了你的一切。據我所知,你的皇后還遠在南疆生死不明。與其娶那么個毫無用處的女人當皇后,不如迎娶我家女帝。只要你愿意保留西嬋的國號,我西嬋唯你馬首是瞻!”
蕭廷琛慢吞吞抽著煙。
始終淡漠的姿態,令洪太師摸不清楚他的態度。
不知過了多久,蕭廷琛終于熄滅煙管。
他抬眸笑道:“回去轉告南宮,若是相見憎厭,倒不如不見。在朕的心里,她依舊是那個單純可愛的妹妹。”
這是拒絕的意思了。
洪太師惱羞成怒,正要動手,吳嵩含笑擋在蕭廷琛面前,肩頭的紅毛蜘蛛揮舞著爪子,看起來格外危險毒辣。
洪太師壓下不悅,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她走后,吳嵩轉身望向自家主子,“齊國還沒有搞定,這個時候得罪西嬋,并不是什么好事。”
蕭廷琛眸色深沉。
不想再跟別的女人虛與委蛇。
他只想盡快攻略長安,安定齊國與大雍,然后立即揮師南下,去南疆接蘇小酒回家。
那個夢境令他非常不安。
他必須開始行動了。
另一邊,洪太師找到了南宮奈奈。
少女穿淺金色繡花宮裙,正漫不經心地在降鶴汀中轉悠。
十三歲的少女,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
黃昏的夕光格外溫柔,將滿園花枝照得花影婆娑。
她白皙的側臉掩映在花影中,看起來有種隱隱綽綽的朦朧美。
因為是女帝的緣故,風姿卓絕與尋常女孩兒大不相同。
聽完洪太師的敘述,她朱唇翹起,“果然還是朕記憶之中的懷瑾哥哥……他若同意聯姻,我才看不起他呢。”
她隨意說著,負著小手慢悠悠穿過雕花游廊。
洪太師跟在她身后,“可是他拒絕了陛下的好意,難道陛下就不傷心?如今陛下也到了立帝君和帝妃的年紀,一切都該準備起來了。”
少女面色淡漠。
白皙纖細的美手探出游廊,隨意折斷一枝牡丹。
她嗅了嗅牡丹的花香,笑道:“可是太師以為,天底下又有哪個男人,比得上懷瑾哥哥?小時候看著他便覺得歡喜,如今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越發覺得他好。正如牡丹傾國,看過他之后,尋常男人,都入不了朕的眼呢。”
“他心中已有別的女人,陛下身份貴重,豈能做替代品?”
“蘇姐姐音訊全無、生死不知,他總會忘記她的。更何況……”少女穿廊過院,愜意地欣賞著降鶴汀的園林景致,“太師覺得,蘇姐姐那種平凡的官家貴女,怎能敵得過朕君臨天下?”
她的嗓音里蘊含著上位者的霸氣。
洪太師愣了愣,隨即心悅誠服。
“聽聞這里是蘇姐姐幼時居住的院子,特意前來觀賞,卻也不過是平常小院。”少女在鬢角簪上牡丹,“昔日不爭,是因為自知爭不過。如今真正垂簾聽政手掌權勢,貴為天底下絕無僅有的女帝,又有誰能爭得過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