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
顏鴆負手而立,定定注視著蘇酒,又喚了一聲。
嗓音聽不出喜怒哀樂,但落在蕭廷琛耳中,卻是他在霸道宣布主權的表現。
蕭廷琛瞥向蘇酒。
少女在看見來人時似乎松了口氣,起身小跑到他面前,仰頭細聲道:“你來的正好,那個人我不認識……”
顏鴆望向蕭廷琛。
他坐在神樹下的陰影里,穿黑色繡金云紋大氅,寬大的兜帽遮住了他的半張臉,只露出一張嫣紅薄唇。
周身氣度內斂深沉,饒是他也看不出深淺。
腦海中隱隱浮現出一個念頭,他眸底晦暗不明。
然而那些紛紛雜雜的念頭也不過是轉瞬即逝,他笑容寵溺,大掌溫柔地揉了揉蘇酒的腦袋,“我來了,現在沒事了。”
他牽起她的手,溫聲道:“燃燃剛吃完奶,正等著你哄他睡覺呢。外間風大,咱們回去吧?”
蘇酒乖巧地點點頭。
兩人沿著繁華蜿蜒的長街,朝城主府方向而去。
蘇酒走出幾步,下意識回頭,那個古怪的男人依舊坐在大樹下。
燈火隱隱綽綽,他似乎是在笑。
他該是個容貌極好看的男人,但不知為何他笑起來時卻令蘇酒有種莫名的寒意,他的視線熾熱而玩味,像是藏在角落的毒蛇在打量他的獵物。
蘇酒悄悄打了個寒戰。
她收回視線,忍不住朝顏鴆那邊靠得更近。
初冬的風呼嘯而過。
巍峨的神樹簌簌作響,無數紅絲帶紛亂飛舞。
蕭廷琛端坐著,那塊精致的花糕被他生生捏成薄薄的餅。
他漫不經心地把面餅塞進嘴里,一點一點嚼爛吞咽。
白森森的牙,在昏暗的光影中看起來分外鋒利。
他吃完面餅,不緊不慢地舔過沾著面屑的指尖,邪肆的姿態,比餓狼舔舐鮮血更加令人生畏。
寒風吹落了他的兜帽。
男人的桃花眼微微瞇起,瞳珠折射出淺淺的光華,像是出鞘的長刀。
“燃燃……”
“我不在的短短一年,你不僅背叛我們的愛,甚至還生下了別人的孽種……”
“我蕭廷琛寧可負天下人,也不教天下人負我!哪怕毀了你、殺了你,我也無法允許你與別的男人茍且偷歡!”
“蘇酒……”
“蘇酒!!!”
寬大的黑色繡金大氅無風自舞。
男人周身溢出濃烈的猙獰殺氣,如妖似魔。
神樹的枝椏在絕對的強大面前發出無力的悲鳴,名為背叛的漆黑長刀陡然出鞘,寒芒閃過,數百年的神樹被攔腰斬斷!
熱鬧的長街上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呼聲。
花燈跌落,月老廟坍塌,游街的百姓四處逃竄,整條街道亂作一團。
陰影深處,蕭廷琛的軍靴緩緩踏過落葉。
黑色大氅獵獵作響,他面無表情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另一邊。
顏鴆牽著蘇酒的小手,行至城主府后門。
這里是一條偏僻干凈的小巷,幾家門戶前掛著風燈,散發出一團團紅色光影。
蘇酒踏上兩級臺階,忽然慢慢轉身。
她平視顏鴆,“剛剛那個男人自稱是酒樓老板,但我總覺他身上有種熟悉感。就仿佛,我從前曾經認識他。顏鴆,你知道他是誰嗎?”
顏鴆面色淡漠。
他是誰?
那種凜冽懾人的氣度,就算強大如他都能感受到威脅,天底下有這種氣度的,只能是蕭廷琛。
對上蘇酒漆黑的瞳珠,他毫無隱瞞,“我懷疑是蕭廷琛。此人行事詭譎難料,他的軍隊就駐扎在青城附近,他閑來無事跑來青城閑逛,也是情理之中。”
蘇酒微微頷首。
鹿兒眼浮現出一抹復雜。
她曾幻想過故人重逢的千百種方式,卻獨獨沒有想過會以這種方式相逢……
甚至,她都沒有機會問一問她的過往。
少女小臉黯淡,“我不想回屋,想在外面再待一會兒。”
顏鴆解開厚厚的貂毛斗篷,認真地鋪在檐下臺階上,“坐。”
兩人并肩而坐,顏鴆怕她凍著,又認真地解了外裳披在她肩頭。
蘇酒摸著大氅里面柔軟的狐毛內襯,笑容有些無奈,“我哪有這么嬌弱?”
“女孩兒家比不得男人糙,都該嬌養才是。”顏鴆捧起她的小手,“我給你暖暖。”
長夜靜謐。
風燈將兩人的身影拉長,蘇酒溫順靠在男人肩頭,“你說,我過去可曾愛過一個人?”
顏鴆心底生出危機感,面上卻不動聲色,“我不知道小酒有沒有愛過別人,我只知道這世上定然有很多人愛過小酒。”
蘇酒被他說得有點不好意思,連白玉似的耳尖都悄然紅了。
顏鴆頓了頓,又道:“若是將來小酒發現心中另有所愛,可會拋棄我?”
蘇酒睜開眼。
水泠泠的瞳珠十分平靜,她正色道:“你是我承認的帝君,是南疆的主人,也是燃燃的父親。”
除了蘇酒和顏鴆,所有人都以為燃燃真的是他們倆的孩子。
蘇酒甚至決定要把這個秘密埋葬一輩子。
因為沒有顏鴆,這個孩子不可能平平安安生下來。
更何況天底下所有人都知道顏鴆是她立的帝君,如果讓世人知道這個寶寶的父親另有其人,顏鴆的顏面何存?
顏鴆心頭微暖。
他微微側身,試探著吻了下少女的面頰。
他抬眸望向少女,對方低垂眼簾,似乎不再如之前那么排斥他。
男人薄唇彎起。
他知道這個女孩兒的心有多么柔軟。
他捂著她的心,一天,兩天,三天,一年,兩年,三年……
總有一天,會捂暖的吧?
蘇酒低著頭。
細白小手輕輕攪在一起,她知道在沒有正式理清自己的感情之前,不應該接受顏鴆的吻。
可是這個男人……
他無法讓她怦然心動,卻能帶給她一種細水長流的溫柔。
潛意識里似乎認為,就這么和他過一輩子,也還不錯……
夜深了。
蘇酒已經把燃燃哄睡著,她坐在浴缶中,拿毛巾認真地擦拭過小腿。
擦著擦著,指尖卻頓在了一道傷疤上。
那是煙管燙出來的印記。
印記旁有個模糊的“盜”字,像是有人用金簪刺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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