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女人都這般心狠嗎?”
蕭廷琛的調笑令蘇酒不滿,她拂開他的手朝踏雪閣而去。
不比驚梅院千燈萬盞,這里燈火闌珊,就連伺候的婢女也少的可憐。
院子里種著幾株梅花樹,可惜正值春夏之交,除了滿樹葉子倒也沒什么看頭。
判兒身穿新嫁娘的喜服,雙手托腮坐在臺階上,面前堆著不少紅薯。
宿潤墨面無表情地上前,將她從地上拎起來,“金判判。”
“干嘛?”
少女沒好氣。
宿潤墨紅了眼,“你還有臉問本座干嘛?你是不是給陳簌下毒了?!”
“不是給她下毒,是給驚梅院的合巹酒下毒……”判兒漫不經心,“你今夜要是來我這里,自然能保全性命,但你偏偏沒有。你在我和她之間選擇了她,那就煩請你們都去死。”
“金判判!”宿潤墨額角突突直跳,“你知不知道在中原,如此胡作非為是要被休棄的?!”
院中燈火零星,襯得月光傾城。
“休棄?”
判兒的小臉在月色中明暗不定。
她忽然獰笑,語調涼幽幽的,“國師大人忘了嗎?我們北涼皇族沒有休棄,只有喪偶。”
宿潤墨額角跳得更加厲害。
他真是瘋了,才會跟這個女人理論!
金判判這種小姑娘,對她說教千言萬語都沒用,不聽話打一頓卻比什么都強!
陳尚書紅著眼上前,“宿國師,這妖女既然親口承認對簌簌動手,還請國師為簌簌討個公道。否則,我陳家決不罷休!”
宿潤墨閉上眼,深深呼吸,“來人。”
幾名侍衛拎著棍子從暗處走來。
判兒歪著頭,“看你們這副樣子,原來陳簌竟然沒死嗎?真可惜……宿潤墨,你要打就最好打死我,否則,以后我還會對陳簌下手。另外你也要小心點哦,說不定你跟她親近著親近著,也會死掉呢。”
“簡直放肆!”陳尚書聽見判兒還要對陳簌下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把簌簌害得這么慘,難道還不夠嗎?!蠻夷之人,卑賤至極!”
他按捺不住脾氣,上前就要掌摑判兒!
巴掌還沒落下去,宿潤墨皺眉握住他的手,“陳尚書,這里是國師府,金判判是本座的平妻。她犯錯,還輪不到你來教訓。”
陳尚書甩袖,“怎么,國師是打算護著這個妖女?”
眼見著判兒要倒霉,蘇酒又無奈又心疼。
雖然是判兒做錯了,但到底是自家姐妹。
自家姐妹,總得護著不是?
更何況她也確實不喜歡陳簌。
她輕輕拽了拽蕭廷琛的寬袖。
蕭廷琛多了解她啊,被拽了下袖子就知道她想干什么,俯首湊到她面前,低聲道:“妹妹親朕一口,朕護金判判今夜無虞。”
蘇酒皺眉盯向他。
這廝也太不要臉了,居然趁人之危!
月光清澈,男人的側顏妖孽俊美,鬢若刀裁鼻梁挺拔,有種道不盡的風流雅致。
偏偏那個烙印上去的“盜”字,令他平添幾分邪氣。
怨不得長安城的女孩兒喜歡,他確實生得好看……
“親一口就好。”
蕭廷琛越發湊近她,指腹不經意地摩.挲過唇瓣,語調里透著淺淺的蠱惑。
都說紅顏禍水、禍國妖姬,可眼前這狗男人的桃花眼瀲滟盡風情,像是打碎了千年的酒釀,令蘇酒為之傾倒。
她完全無法抵抗這樣的蕭廷琛。
少女呼吸急促,紅著臉踮起腳尖,小心翼翼在他頰上啄了一口。
蕭廷琛挑了挑眉。
這樣的親近,當然是不夠的。
然而注意到蘇酒幾乎羞的連耳珠都紅了,到底不忍心再逗弄她,于是含笑轉向宿潤墨,“宿卿。”
“皇上?”
“判兒是朕的義妹,地位等同大雍公主。你當眾杖責她,恐怕不妥。”
“皇上,她下毒謀害臣和臣的夫人,所謂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豈能不追究?”
陳尚書忍不住附和,“是啊皇上,金判判大逆不道,實在該罰。簌簌她,簌簌她險些就被金判判害死了!”
蕭廷琛慵懶地掏了掏耳朵。
他吹了下小指,“朕說了,她是朕的義妹。皇族之人犯錯,輪不到你們來懲處。來人,帶金判判回宮。沒有朕的命令,不得出宮半步。”
在場眾人神色各異。
陳家人對視幾眼,雖然不甘心但也只能謝恩。
好歹也禁足了不是,只要禁足的時間夠長,簌簌完全可以在國師府站穩腳跟,甚至完全俘獲宿潤墨的心!
可不比杖責來的強?
宿潤墨也沒意見。
那丫頭整日里在他耳畔吵吵,這次被皇上弄進宮,他耳根子清凈了也算因禍得福。
判兒則眼圈紅紅。
她一步步走向踏雪閣外,她能清晰感受到所有人都是松一口氣的樣子,所有人都不希望她繼續留在國師府,就連宿潤墨也是如此。
她就如此不招人喜歡嗎?
少女梗著脖子,一直走到背對眾人的樓閣外,強忍的眼淚才潸然滾落。
伍靈脂出手,好歹是把陳簌救回來了。
蘇酒和蕭廷琛并未久留,乘坐軟轎回到宮中,正是月明星稀的時候。
通往乾和宮寢殿的漢白玉臺階很長,蘇酒走了兩步就走不動了,臨水照花般清媚嬌弱。
她拿帕子捂住嘴輕咳兩聲,自嘲道:“真是沒辦法,小時候上山下水都不會累的,今兒出宮一趟,倒是累的連臺階都走不動。”
蕭廷琛在她下一級臺階處,靜靜看著她。
這些時日他用山珍海味給她補著,還專門安排兩位老太醫守在御膳房給她調整每日藥膳,瞧著竟養的比前段時日豐腴了些。
可與別家女孩兒比,卻還是清瘦纖細的可憐。
桃花眼藏著復雜深沉的情緒,他心里明鏡兒似的,知道他的小姑娘恐怕確如伍靈脂所言……活不過幾年了。
蘇酒避開他的視線,小聲道:“你先回殿吧,我歇一歇,一口氣提上來了,很快就能追上你。”
這么說著,在夜風中又不住咳嗽。
蕭廷琛伸手按住她的腦袋。
他斂去眼底的復雜陰郁,俊美的面龐上滿是玩世不恭的嘲笑,“蘇小酒,你這些年怎么越活越倒退了?是不是再過一年半載連吃飯的力氣都沒了,還得朕親手喂你?真是沒用。朕最不喜歡麻煩的女人,好好活著,別給朕找麻煩,不然就不要你了。”